可怜白晴朗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眼看着那个很凶的大哥哥从长长的衣袖里取出一卷针囊,又从针囊里面抽出各种长短粗细的金针,吓得魂都要飞了,他也不知该怎么办,立刻转头瞧着谢琤,那神情,又是害怕又是可怜兮兮的。
谢琤难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口保证:“他是最好的大夫,不用怕。”
白晴朗对谢琤有一种几乎雏鸟对母鸟的盲目信任,谢琤说是好的,那就是好的,当下便听从凤齐的吩咐,解了兵刃,脱了上衣,趴在床榻上。
凤齐下针前提醒过会有些许疼痛,白晴朗咬住牙顶着,堂堂男子汉,怎么能怕疼。且不提白晴朗抱着那逞强的小心思,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金针刺穴疼得差点哭出来,凤齐收了针石,向谢琤低语了几句,便下楼去了。
谢琤知道白晴朗这症状并不好治,并没有灰心,他相信凤齐既然已跃跃欲试,那白晴朗恢复之时,指日可待。
白晴朗躺在榻上,没精打采地,劲瘦有力的脊背上满满地铺了一层汗,他半侧着头,贴着枕头,斜着看谢琤,声音虚弱:“道长哥哥,我马上起来。”
他双手撑着床板,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力气也没有,白晴朗担心地皱起眉,生怕自己拖累谢琤,成为他的负担。
谢琤手掌压下他耸动的肩膀,替他拉上一旁的薄被,免得他着凉:“不必勉强,我并无他事。”
白晴朗听了,顺从得趴在榻上。
一时间,屋里全是宁静一片,无人说话。
谢琤本来便不多言,何况面对白晴朗,更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白晴朗倒是个话多的,可是他一来痛得厉害,二来因为凤齐和谢琤先前的对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和谢琤之间,关系不但不好,说不定还有仇怨。
这真是个巨大的打击。
想了又想,白晴朗小心翼翼地转过头,看着谢琤,低声问了一句:“道长哥哥,我们以前是不是朋友?”
他终于问了出口,满怀期待和害怕。
“不是。”谢琤想都未想,直接说出答案。
又一个巨大的打击。白晴朗几乎要哭出来似的,望着谢琤。
谢琤丝毫没有伤害他人稚嫩心灵的自觉,仍自盘腿,坐在榻边,眼看就毫无罪恶感地闭目打坐。
白晴朗将脸埋在枕头里面,想哭又不敢哭。他自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谢琤,而后又紧紧跟在谢琤旁边,就像一只小鸡,跟着母鸡。
谢琤说自己是为了救他中毒,所以丧失了十五年的记忆,他心里害怕的很,好像突然换了天似的,可是夜里抱着谢琤睡觉,他痴痴地看着大漠中明亮的星辰,又觉得有谢琤在身边,也没什么可怕的。
自己愿意救谢琤,那两人之间,一定是很好的朋友,他这么想,为看到谢琤第一眼时那种欢喜和熟悉感找到了理由。
虽然一路上,谢琤态度一直不冷不热,他也觉得,这一定是因为道长哥哥平常就是这样的性格,可是看到谢琤抱着凤齐,安慰他的样子,他才觉得,道长哥哥对自己的态度,并不是朋友。
白晴朗现在满心想的都是,道长哥哥不喜欢自己,等手上的绳子一解开,一定会扔下自己……他好想念自己的小妹,还有藏剑山庄的师兄弟们,还有后院的厨娘,剑炉的师傅们……可是,就算现在自己回藏剑山庄,也回不去那个记忆中的家了……
谢琤行气一周天,将真气归导回丹田,然后睁开眼。
把脸埋进枕头的白晴朗这时已经睡着了,枕头湿了好大一片。
谢琤迟疑了一会,将白晴朗翻过身,见他眼角红红的,不知哭了多久,又强忍着不出声,最后哭累了,才睡了过去。
将被子给他盖好,谢琤继续闭眼打坐。
龙门客栈的金香玉是个非常有本事的女人,别的不提,只看这千里大漠,唯一一家客栈能在她手中好好的待客,这么多年,不管是恶人谷与浩气盟的征战也好,马匪流寇的打劫也好,都得避着月牙泉,龙门客栈这一亩三分地,便能看出她的手腕。
在龙门客栈,不管是谢琤也好,凤齐也好,都没有担心过会被袭击,但走出这间黄沙中有些破旧的老客栈,会遇到什么样的截杀,却是未知的。
他们不但对敌人的实力未知,甚至因为种种变数,对己方的实力,也变得未知起来。
江湖厮杀,这是第一大忌。
黄昏的时候,白晴朗睡醒了,刘海散乱地落在脸庞上,睡眼惺忪。
谢琤睁眼,吩咐了他一句“带上武器,跟我来。”
白晴朗听话的拖着双剑,跟在谢琤身后。
谢琤选了一个离龙门客栈不远的山丘,凤齐坐在旁边的砂岩上等着他们。
“让我看看,你现在还有多少实力。”谢琤右手拔剑,“你若是拖我后腿,我便顺手将你手腕砍了,倒也轻松。”
语落剑出,赫然斩向白晴朗右手手腕。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白晴朗本能地用左手抽出轻剑抵挡,好在这几日里他并不是无所作为,早已习惯现在这具身体的力量和速度。
轻剑堪堪拦住问心。
白晴朗剑术天份极高,此刻出手,虽犹显生涩,可是随着几招过去,他越见找回感觉,就连初时留了几分实力的谢琤,也不得不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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