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看了,再也不想看了!
就在他无法忍受,几乎要挖出自己的眼珠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片血红当中。天青色的道袍干干净净,一丝血腥不染,就像耸立在碧空中的华山雪峰。
怎么能有这么干净的东西,他不允许。
一招过后又是一招,一剑之后又是一剑,那袭道袍上全是血痕,就像四周的环境,无数道伤口上流出的血液滴在地上,融入那片血海。可是无论他砍出多少剑,那道身影始终站立着,不曾倒下。
杀了他!杀了他!脑海中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着。盲目地,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在那个身影上添加更多的伤口。
为什么还不倒下!为什么?用尽全身力气劈下一剑,白晴朗忽然从梦中惊醒。他挥出的手臂落了空,却连带惊醒了谢琤。
天色还没亮。
“怎么?”
“好像做了一个梦。”白晴朗揉了揉眼睛,手臂放回床板之上。
“噩梦?”谢琤看他面色苍白,猜这梦也许并不轻松。
“好像不是呢,我只记得有人在说,要开开心心地,既然是开开心心,怎么会是噩梦呢。”白晴朗看着床幔,思考了一会才回答。
要开开心心,不就说明并不开心么……谢琤并没有开口,只是伸手将被掀开的毯子拉至白晴朗的胸口,平淡地说了一句:“天还没亮,再睡一会。”
“好。”白晴朗没有睡够,听谢琤的话,闭上眼睛,缩进被窝里面。虽然口中说不是噩梦,可是他总隐隐约约地觉着,这样的梦,还是不做为好。
清晨的时候,凤齐端着早饭推门而入,谢琤习惯早醒,擦了脸,漱了口,白晴朗还在抱着被子酣睡。
凤齐正欲叫醒白晴朗,却被谢琤拦住,单手接过木托,置于膝头,就着盘坐在床榻上的姿势,直接用膳。看了一眼熟睡的白晴朗,凤齐眼底滑过晦暗神色,等谢琤慢条斯理地喝完那碗药粥,才收起木托,转身准备将盘碟送进厨房。
下至楼梯口,凤齐便看到叶嘤堵在楼梯口,抱着双臂,倚着背后的房梁,一副在等着谁的模样。
“师兄起得真早。”见了面,不招呼一声也说不过去,凤齐停下步伐,站在台阶之上,俯视着叶嘤。
“不如师弟早,还要五更不到就起来洗手做羹汤。”叶嘤轻轻抽动鼻子,嗅了嗅,“好贵重的药粥,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口福,跟着谢琤那小子尝尝这石斛粥。”
“厨房的砂锅还煨了小半碗,师兄不嫌弃这剩下的下脚料,凤齐为你盛来。”凤齐不愿独自面对叶嘤,话说罢了,绕过他便径自去了后院厨房。
谁知叶嘤像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似的,缠了上去,跟在后头。
凤齐甩不开他,只得将人带到厨房,将砂锅最后一点粥液盛给叶嘤。
“多谢师弟了。”叶嘤接过碗盏,见凤齐有离去之意,又开口喊住他,“师弟为了谢琤,真是煞费苦心,这粥里的石斛,是伏牛山出的金钗石斛吧。”
伏牛山产的金钗石斛乃是石斛中最为珍贵的品种,生于深山老林,采摘困难,素有“软黄金”之称。
“在大漠中迷路,易生热病,这石斛粥即可滋阴清热,生津养胃,又能补五脏虚劳,当真是再适合不过。”叶嘤一边喝粥,一边不管不顾君子“食不言寝不语”的准则,骚扰凤齐。
“师兄有何指教,尽可直说,无须拐弯抹角。”凤齐昨天被他逼得无路可退,索性将话说清,他倒是真想知道,叶嘤咄咄逼人,究竟是何目的。
“谷中同门都说凤师弟最是性情柔顺,不爱与人相争,现在看来,凤师弟不但不爱与人相争,反而更是乐于将所爱之人送与敌手啊。”叶嘤上下打量了凤齐一番,脸上笑意不断。
凤齐看了他一眼,并不受挑拨:“如果叶师兄想说的只有这个,那恕凤齐有事,先行离开。”
“师弟的宿疾是不是越见加重了?”眼见凤齐背对自己走向门口的身影停住,叶嘤倒不急着开口说话了,慢吞吞地将喝完的碗勺放置在案台上,然后走上前,搭住他的肩膀,“师弟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你那病再不治,这双腿脚,这副妙手,可都要成了残废,到时候连把脉都做不到,只能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苟延残喘个一年半载,再痛苦地断气……也许断气的时候不会太痛苦。”叶嘤感到手掌下的肩膀瞬间僵硬,满意地将人带出厨房,往外慢慢行走,外人看来,两人似是感情亲密的模样,“死倒没什么,咱们当大夫的,比谁都明白人谁无死这个道理,可惜你死了之后,就看不到谢琤那小子,与别人勾勾搭搭,恩恩爱爱的景象了,将谢琤身体调理得这么好,便宜了别人,你当真不后悔么?”
“你…”凤齐越听越烦,只想推开叶嘤,可惜叶嘤功夫不差,岂是他能挣脱。
“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没有什么未能完成的心愿,无论怎样都想实现的约定?”
“你怎么知道?”凤齐听到后面那句,脸色骤变,转头看着叶嘤,想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我随便猜的。”叶嘤倒是轻松,还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样子是猜对了?既然有这么重要的约定,不做任何努力就死了,不会不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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