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战场上果敢骠悍,英姿威猛,能在匈奴腹地横行无忌的骠骑将军,这般爽朗不羁,个性洒脱的人,竟然也会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完整,想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相伴,莘月是爱他的吗,或许是吧,从那一朝一夕的相处,从他对自己的不离不弃,是他让自己感受到在那冰冷的建安还能有温暖。
☆、物是人非
【第二十四章】
净初侧过头,就看见支撑着拐杖的莫循,因为担心会撞到人,他总是走得很慢,也因此很稳,有着一种疏林落叶般的明朗和澄净,她只这样看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内心就有一种宁静安然,可她此刻竟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
“九爷……”
净初欲言又止,叹了半口气——另一半声生生止住,她不想自己显得矫情,然而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情绪盈满全身。
可是已经发生了,谁也改变不了,不是么,她不想莫循永远的活在回忆里,活在过去,就算可能被伤害,但总比错过要好。
看着眼前的净初一动不动的模样,她平日很少会来这个后院,她似乎并不太喜欢鸳鸯藤,所以很少来吧,今日突然遥遥便看见一个绿衣布裙的女子正低低的对着那些花儿溢出一种近乎哀伤的笑意。
“什么事?”
唇边扬起柔软温浅的弧度,宛如一朵午后的初开的荷,极静极安然的□□。
“……是不是月儿回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净初深知他的聪明,只要从一丝丝痕迹就能知道她想要说的话,鸳鸯藤的冷香似乎以凝结在心里,撩起化不开的悲哀,抬起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在得到净初的确认后,莫循的心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面上虽然依旧是保持着微笑,可那双眸子分明一下子变温润了起来,没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清风徐徐,吹着他那身越加显得宽大的白衫,衣角飞扬,几乎要乘风而去。
净初假装的平静,所有的一切就如奄奄一息的高楼,在莫循转身的那刻,开始无可挽回的崩溃倾塌,蹲在那一片白花掩映下,秀致的红墙中那抹绿影若隐若现,一缕发丝从她鬓边松散滑落,半压着她秀秀的眉,她的眉极清,有种别样的灵秀天然。
玄衣男子抚摸着净初的头,从他手上传来温暖的热度,本来压抑着的眼泪,从那一刻,成串的泪珠纷纷而落,她当真不知所措的哭了出来,放任得像个孩子一样。
玄衣男子笨拙的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她哭的样子,总会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那些场景,那个小女孩并不轻易哭泣,只在那个静寂无声的月夜下就像如今这般哭得伤心,那滴几乎灼伤他手背的泪水,那种感觉他至今都记忆犹新。
“净初,如果在莫循身边不如意,来我的身边好不好……这次,我不会再把你丢失了。”
莫循静坐在竹园里已经有段时间了,可他等的人似乎还没来,但他并不恼怒,清俊的脸上反而带着一丝丝歉意的微笑,很安静的气质。
石伯从不远处走来,得知莘月回来的消息后,表情也在一瞬间蓦地点亮了,眼神也清亮夺目,甚是高兴。
“好,好啊!九爷,你这不就……”
他急切得有点语无伦次,隔了一会儿才拍了拍脑袋,兴高采烈的道。
“月丫头喜欢吃一品居的菜肴,不如这就去叫人买些回来。”
莫循点点头,略略思索了下,还是想要自己去,他知道莘月爱吃什么,只要一想到那女子,唇边的笑就如同微风中千万朵莲花一同绽放,连身旁池中水那波光也潋滟生香似的。
一品居占据着建安城里风景最好的席位,由这里朝窗外看去,能看到城里一大片白紫梧桐花掩映下,秀致的青墙灰瓦下若隐若现的人群,在那雅座临窗的位置,一壶清茶,几碟小菜,轻声慢语,笑语嫣然。
或许莘月从来都没想想到,她与莫循是在这般尴尬的情况之下重遇,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僵,而心仿若被什么东西大力地一揪,只觉一阵疼痛,脑子一片空白,人便这般傻傻的愣住了。莫循的身子本就不怎么好,如今脸色固然已经煞白,他的眼光凝在莘月和卫无忌交握的双手上,眼神里先是迟疑后是深思,再后来那眸光就如死寂一般悲伤。
莘月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指甲陷入手心。
“九爷……”
有很多想说的,但在此刻一句也说出来,只此两个字,才让莘月明白,原来,她从没将一切放下,从没忘记过这个人。
莫循心里也藏着千言万语,可是不知为何面对她如今这般疏离而淡然的笑容,他难受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僵持了一会儿,随后抑制住心中酸楚,语声虽轻,却强而有力。
“知道你平安无事就好。”
脸上一个虚无缥缈的淡笑,看得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满是苦涩。
卫无忌毫无避讳的握着莘月的手,笑问莫循二人来此的缘由,更是邀请他一同而坐,身旁的石伯有点按耐不住了,刚想说话,莫循就先说了。
“净初近日身子不大舒服,想来她爱吃这一品居里的桂花糕,便也是来了。”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莘月也不自觉的抬头,无意便撞见他温润如水的目光,那样的神情,却是欢喜的,不免怔了一下,这样的神情,其实莫循自己也从没有发觉吧,就算是一向温柔含笑,安静内敛的他在对待别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不近不远的疏离,就算是莘月亦是如此,好像只有净初,他才会有这般真实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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