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夫略有期待地看着安然,此前的五年里还从未听安然说话,现在就算安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能够开口说话就是一大进步。
第一聪明人?哪里的第一聪明人?展昭不知哪里有过安然这般的聪明人,他见孙大夫顺着安然的话说了下去,但安然不再回答其他仅是重复着这一句,即便如此孙大夫还是一脸欣慰。
可怜天下父母心。展昭不由地着想起了胡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大概他小时候胡舟也是如此顺着他的吧?
另一侧,月枕石看着刑捕快移开了驴蹄,狭小的坑里确实有一根断裂的桃符,两寸左右木条落在了驴身边,还有一部分仍在土中。
刑捕快将土中剩余部分抽了出来就咦了一声。一般桃符长七八寸,一半刻字刻画,另一半空白部分插在土中。这一根桃符的下方空白部分明显少了两寸,而且裂口处还有一抹暗红色。
“已经闻不出原本的气味。”刑捕快凑近嗅了嗅了那一抹暗红,仅从表面也无法判断它到底是血迹还是颜料痕迹,再说这一根桃符的木质多有腐烂,它应该有些年头了。“有些奇怪,桃符每年都要换,旧的大多就当柴火烧了。谁把这一根桃符插在路中?”
“用来做标记?”月枕石不确定地看向土路,这下面该不会埋着什么吧?“刑捕快,你说要不要挖?”
刑捕快看向跟着同来三位脚店伙计,他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将倾翻驴车给换上了新的车轮,一番敲敲打打之后这个车厢还能使用。
“来都来了那就挖,说不定挖出一包无主的金子。见者有份,大家可以平分了过年。”
刑捕快也不磨叽抄起铁锹就开挖,他心里明白挖到金子的可能性很小,而最好的情况是下面什么都没有,但要是运气衰了一些很难说是否会挖出尸体。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谁会把尸体埋在路当中,还特意在上面插一根桃符?
趁着刑捕快挖土,月枕石打量起了这根断裂的桃符。被驴蹄踢折的两寸刻着一个人像,很显然它不是神荼、郁垒的神像。
可别说因为凡人谁都没见过神仙的真容,所以一千个雕刻师父能刻出一千种不同的神像,这根桃符的刻像一看就是手里抱着鲤鱼的男娃娃,正是时常出现在年画上的那一款抱鱼男孩。
区别经典年画造型的年年有余,桃符上精雕的胖娃娃面无笑容,他怀中抱的那条鱼垂了下来,简直是一条断头的死鱼。
再说从坑里取出部分,其上两寸刻着些许文字,不是什么大吉大利的新年祝福语,也不是什么邪祟规避的驱邪短语,单从字体上来看长得与汉字结构正好相反。
展昭与孙大夫一起安抚了安然,终是让小药童渐渐平静了下来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孙大夫就带着安然一起去处理死驴,展昭也能看一眼土坑桃符到底有何发现,这一眼就看出了桃符上的字体是水书。
“桃符上怎么会刻着水书?”展昭见月枕石露出疑惑的眼神,简单地说了几句他与胡舟借宿水族村寨时听到的传闻。
水族中有一类神秘的鬼师,他们掌握了一门可以沟通幽冥的文字,从外形上来看正与汉字的结构相反,故而也称为反书、殄文。其中水书一分为黑白两书,白书见于日常生活,诸如丧葬、生产、造房、嫁娶、问卜等等都会用到。黑书则极其诡异,听说能够以其放鬼与退鬼。
“师父与我进入村寨之际就听过传闻,外人进村子一定要遵守规矩,也不能告诉他人生辰八字,也要注意随身物品是否遗失。因为利用黑书加以生辰八字与随身之物,鬼师就能够在活人身上放鬼而控制人。如果想要解除这种状态,就必须要找鬼师退鬼才行。”
展昭并不完全相信黑书的传闻,但是他曾亲眼见过村寨石碑上刻着的白书。他可以不信鬼书的力量,但不妨尊重当地的文化习俗,从没有想过寻衅挑事去将传闻中鬼师招惹出来。“水书属于水族秘术藏于黔贵之地。虽然蜀地与黔贵之间开通商路不时会有商客往来,但是篆雕刻水书的桃符未免也太少见。”
在两人说话间,刑捕快手上的动作停了。他板着一张脸摇摇头,以这些年挖坑遇尸的经验,刚刚铁锹肯定是碰到了一具尸体。
不出刑捕快所料,他再稍稍再挖了几锹先看到尸身后脑勺的头发,随之而出的腐臭味证明了这具尸体死了有段时间了。又将尸体翻转过来,其面部已经腐蚀到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仅能从衣物上初步判断,死者穿着粗布麻衣而非绫罗绸缎。
原本在围观的脚店伙计们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朝后退了几步。其中有人就嘀咕到,“把尸体扔到山里去都比埋在土路下要好。我是宁愿被野兽吃了,也不想没日没夜地被车轮压过。”
正是这个道理,将尸骨埋在路中是一种忌讳,彷如让其受到万人践踏,死后不得安宁灵魂不得超生。
弃尸于此,说不清究竟是何用意,到底是与死者有深仇,还是为了不被轻易发现尸体。因为土路不比官道,往来经过这一条岔路的商客不多,而这个弃尸的坑挖得够深,如果没有插着桃符的小坑绊倒了驴蹄子,也许得到猴年马月的一场地震才能将尸体给弄出来。
虽然暂且不能断定埋尸的动机,刑捕快适才在挖坑的过程里能够确定的是尸坑的土质较为紧实。这一具尸体被埋的时间有些久,与尸身腐烂的情况结合在一起看,起码超过了两三年甚至更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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