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会被感情所影响,但拉妮娅的反应总是和常人迥异,越是能够引起情绪波动的情况,她反而会表现得格外平淡疏离,像是突然间另一套系统开始运行,取代了正常的情绪系统,确保了她不会被情绪影响失去理性。
“但这不能解释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杰森说,“按照日记的说法,这个世界不像是讨厌你们……至少你们不这么认为。”
拉妮娅点了点头,指尖在日记本表面敲了敲:“嗯,所以我觉得还需要知道之后五年她去了哪里。”
她把日记本翻到某一页,随手在掌心按了下,点亮自己给杰森照明:“看这里。”
杰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篇之前漏过的日记。
“2009年7月7日
今天下午我们的房子有了一个客人。
泽维尔先生和艾迪一样坐着轮椅,有一双矢车菊一样的蓝眼睛,笑起来很好看。妈妈和艾迪似乎都认识他,但是我觉得妈妈并不高兴看到他。
妈妈让我回房间去,我躲在书柜后面,听他们在房间里交谈。
‘我为你的遭遇感到遗憾,芬奇女士,’泽维尔先生说,‘但是我想你已经认识到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能力的孩子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形了,你们拥有的能力非常特别,也非常危险,随时会吞噬你们。你还有两个孩子,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们可以努力尝试保护他们。’
妈妈没有回答他。
可惜之后我就被发现了。妈妈把我关进房间里,我躺在床上,想知道她最后怎么回答的。”
拉妮娅收回卡着书页的手指:“我猜我见过这个泽维尔先生。”
“查尔斯·泽维尔?”杰森说,“我大概知道他。”
剩下的不需要多说。
——查尔斯·泽维尔是目前已知最强大的心灵能力变种人,也是变种人的领袖之一,所创建的泽维尔天赋少年学院至今仍然在招收无法控制自己能力的小变种人。
拉妮娅和查尔斯有一面之缘,那时候她觉得他的态度友善得不可思议。几乎是甫一见面,他就开始讨论起拉妮娅的能力问题,并且表示自己可以尽力提供帮助……甚至没有对她的能力进行过多的探究。
至今为止,拉妮娅依旧不理解他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彼得家,为什么看到她之后立刻提议和她一起走一走……但如果他早就知道伊蒂丝·芬奇的存在,知道这个家族绵延数百年的诅咒,这些疑点就都有了解释。
如果是这样,拉妮娅觉得她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
她垂着眼睛,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名字,轻声问:“我真的应该知道我是谁吗?”
最开始他们探寻过去的初衷是解决拉妮娅现在天怒人怨的坏运气,毕竟对她来说被世界厌恶这种事不是什么中二的漫画台词,而是切切实实的灾厄体质,一天不解决这个问题,天灾就会追逐她一天,就算拉妮娅离开地球也一样,说不定在宇宙里还会变成遭遇伽马射线暴。
可惜世界不是一个坏脾气的小女友,拉妮娅不可能去问它为什么讨厌她,只能一头雾水地在无尽的迷宫里徘徊,从自己身上寻找问题的出处。
平心而论,拉妮娅并不喜欢这种交流方式——事先为自己定罪,就算对象是世界,她也等于把自己先钉死在了被告席上,哪怕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但……如果的确是她的错呢?
清淡的酒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像是点燃了血液,燎原大火顺着血管蔓延,将心脏烫得蜷缩起来,杰森默不作声地喝完了一整罐啤酒,把易拉罐端端正正摆在一边,没有急着打开第二罐。
“你认为你是被选择的吗?”他嗤笑了一声。
拉妮娅思索了一会,摇摇头。
“我认为我是选择的那个人。”她认真地说。
这句傲慢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奇妙的合适,连傲慢都像是打磨晶亮的珠宝,让人心甘情愿咽下去,哪怕被宝石的棱角刮穿胃肠。就好像天生的公主,天真,无辜,不谙世事,却没人能够否认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权柄。
她敲了敲笔记本:“所以我不觉得我是她。”
好像随着这句话出口,那些沉闷诡秘的过去都被她轻轻松松抖落进尘埃,再无翻身之力。
杰森左手支颐着头,偏过脸端详着身边的女孩,莫名笑了笑。
“那你还打算去找泽维尔吗?”他开了第二罐啤酒,“我记得泽维尔学院在西彻斯特,还算顺路。”
不知是不是这罐啤酒在上来的路上打了几个滚,拉环刚打开,一蓬白沫冒冒失失冲了出来,杰森猝不及防之下只来得及伸长手,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易拉罐口小股小股地往外吐着白沫,溢出来的啤酒顺着罐身滴滴答答洒了一地,沿着线条分明的手往下滑落,眼看就要浸湿他的衬衣袖口。
就在这时,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舌尖在手腕内侧的皮肤上轻轻一滚,把那滴奋勇争先的酒液卷进了唇间,那一小块皮肤上的湿润在风中迅速蒸发,变成丝丝缕缕的的凉意。
拉妮娅这次也是一触即离,舔了舔唇,回味了一下味道,忍不住皱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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