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孝顺的孩子。”那位太太不疑有他。
明镜却从明诚的脸色上看出了什么来。待客人走后,拉着明诚追根究底。
明诚从来不说自己的委屈,可是近日明楼因为要陪着汪曼春,很久都不让他去当尾巴了。一时难过,便和盘托出。
明镜擦擦他眼泪,“好孩子,不关你的事情。”
而后家里就是一场大风暴。
明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喜欢汪曼春的那点私心,会给明楼带来那么大一场灾难。
明楼跪得笔直,丝毫不肯低头,任凭暴怒的明镜的鞭子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明诚不能进祠堂,在外面听着,第一次体会到,以前小时候听故事,故事里说把人心放在油锅里煎熬的感觉了。
后来佣人进来说,明诚跪在外面哭昏过去了,明镜才停手。
“你不要怨他。他要是不说,你是不是把父亲的嘱咐都亲手撕了?我不求你有什么丰功伟绩,这一世,你做你的大少爷,我明镜,不能无颜去见底下的父母。”
打的是明楼,病的是明诚。明镜以为是吓着他了,他早年间遭受的虐待太过痛苦,以为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明楼看着病歪歪的他,叹气,“挨打的又不是你,你怎么可怜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她不喜欢大姐,所以……我不希望她真的成为嫂子……”
明楼摸摸他的头发,“这些的恩怨,我尚且没有办法,与你又有何干?”
那时候明诚读过几本莎士比亚,以为明楼和汪曼春,大约是和莎翁笔下的那对苦命鸳鸯一样,相爱,又有世仇。明诚有私心,他怕大哥也会不顾一切,带着爱人远走高飞,或者和家庭彻底决裂,走上不归路。
后来自己也觉得自己好笑,他的这条路,比起汪曼春来,才真的是不归之途。
两人揭破最后一层窗纱不久,明台就被明镜送了过来。
明诚从小就被明台使唤得团团转,明台比起明楼来,向来是更喜欢这个哥哥。于是,明诚一日之间多半的心思都得花在明台身上。
明楼一直很奇怪,明诚怎么就这么顺着这个混世魔王,他自己比明台大了一轮不止,尚不能容忍明台胡闹,明诚可只比他大了不到五岁。
“明台挺好的,聪明又懂事。”明诚如是说。
明楼看着明诚肆无忌惮地当着他的面替明台写拉丁语作业,信他才有鬼了。
“你没有修过拉丁语吧?”明楼翻了翻作业,“你选的不是希腊语么?”
“学起来也差不多,明台不会,吵着要我教,我抽空学了一些。”
学了一些,就是说基本都会了。明诚向来是这样的,当初见明楼学了日语,跟着他的尾巴,结果日语说得一溜一溜的。
两人甚少肌肤之亲。相处起来和往日并无区别。
明诚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知道大哥和自己的心思一样。就足够了。
飞蛾扑火,有伴,就可以了。
07
明诚这些日子虽然奇怪明楼为什么突然对梁仲春手上那堆事情感兴趣了起来,但是,有钱不赚,是傻子。
往日里都是梁仲春上赶着被明诚割肉,求他办事,还要被明诚奚落,这下好了,明诚如此主动,梁仲春差点感激涕零,扯着明诚的裤脚哭了。
“阿诚兄弟,你说你当年在巴黎,学的是艺术?”
梁仲春看着算账连算盘都不用的明诚,表示他不信,“你难道那会就……”
军统培养人,有个把假身份,很正常。
“如假包换的艺术系硕士学位,你有意见?”明诚看着手中的账目,越看越觉得奇怪,“要是没上军统这条船,我也是博士了。”
“穷教书的有什么钱?”梁仲春点燃了一支上好的美国雪茄,“你看看,多好啊,钱也有,紧俏的物资也有。”
明诚迅速地在心中算着这个月物资倒卖的收入。
梁仲春的这条走私线路,过半都是紧俏商品,日本在世界上败势尽显,上海的很多物资都陷入了紧缺的境地,所有的东西都被日本人投入了战场,据说连日本本土,国民的食物都开始配给制了。
可是上海,东方小巴黎,有钱人的日子,高官的日子,照样还是要醉生梦死的。
“雪茄……红酒……鱼子酱?”明诚扫着账目,“你从哪里弄来的……”
“以前不也是这些东西么?还有面粉,胭脂水粉什么的。”
账本是手下人做的,为了保密,找的是只认识几个字的人,照着描箱子上洋文,总账目由明诚亲自算。
明诚认得那一行字的意思,手下人不懂,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把箱子背面的一行代码也抄上了。
美方军用物资。
美方战时储备物资。
以前确实也有。驼峰航线,飞行员们用生命开辟的救命补给之路,确实也运来了很多高官们享用的东西。军统也倒卖一部分。
可是这两个月的数量,明显太多了。
国难当头,将士在前线卖命,他们在后方披着画皮周旋,可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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