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她刚摸到明诚房间的门把手,就见方孟敖门神一样地杵在走廊一头。
朱徽茵发誓她一定要向上司告状,要么把这个大傻子拉下水当特工,要么让他消失。
“你大半夜地鬼鬼祟祟地去他房间做什么?”方孟敖冷着脸靠近她。
朱徽茵的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当然是工作了。”
“那你为什么要进阿诚的房间?”
“您能不能小点声说话?”方孟敖的声音中气十足地在屋子里回响着,朱徽茵拿着一串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阿诚哥吩咐的,您安静地回去睡觉,要是时间过了,阿诚哥会着急的。”
方孟敖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朱徽茵没有办法,心想方孟敖应该也不至于能够猜出她是共产党——猜出来也不能怎么样,她上头有明诚呢。
关键时刻一定要拉上司下水。
方孟敖于是就见一身睡衣的朱徽茵,跪在保险箱的面前,半个身子都伸了进去,带着个耳机嘀嘀嘀地发电报。
保险箱里东西很多,方孟敖瞄了一眼,金条就是一层,还有一大堆的票据契约之类的东西,一叠叠的文件袋。
环视了一周房间,明诚的房间很简单,书桌,书柜,床,衣柜,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倒是四面的墙都挂着画,看样子应该是他自己临摹的,书柜很满,柜顶上还摞着很多东西,空着的墙角也是堆着箱子,一个画箱扔在书桌旁,画架收了起来靠着门背后,桌面上一排画笔,然后是层层叠叠的文件。
朱徽茵发了电报,然后就等着回信,明诚不是每一个晚上都会蹲守在北平里那个自己的联络点,有时候如果半个小时没有回信,就说明第二日明诚才会给她回电。
“你真不是我小弟的情人?”方孟敖走到朱徽茵身边,学着她,盘腿坐在她身边的地上,“他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你们应该共事很多年了吧?”
朱徽茵心想是不是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当媒婆,“是与不是,您很在意?”
“能给我讲讲你知道的他的事情么?”
“阿诚哥愿意你知道的,你肯定都知道,不愿意你知道的,我干嘛要说?我是他的手下,不是你的。”
纠缠起来真没有意思,方孟敖心想。
“你什么时候成了他手下的,总能说吧?”
“他回国之后,我和他接上了头,他级别比我高,所以我是他的手下。”朱徽茵敲着自己的耳机,“所以阿诚哥以前的事情我不知道。阿诚哥这个称呼和他稍微熟一点的人都这样叫,没有什么亲热不亲热的,原先明家干活的那个小女佣也是这样叫他的。”
方孟敖在朱徽茵的嘴里半点话也问不出来,又开始了在明诚的房间里乱转。
明诚的东西虽然多,但是摆放起来,似乎有点强迫症的倾向,永远按照从大到小,从厚到薄,从长到短的顺序,不一样的东西,摆在不同的空间里,保持着几乎相等的距离。
方孟敖在书柜前停住,刚想摁开台灯,就被眼疾手快的朱徽茵抄起一块金条砸了过去,“干什么!怕别人不知道家里有外人是吧!”
方孟敖被砸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块金条,“有人在监视明家?”
朱徽茵根本不理他。
方孟敖借着屋外透进的光亮看,书柜里基本都是外文的书,法语的拉丁语的居多,夹杂一些俄文的,还有一些德文的,书柜的底层里倒是好堆着一些泛黄的线装书,大约是小时候启蒙时候读的书。
他法语一般,勉强会说一些,看得懂一点简单的,见书柜当中似乎是一些曲谱,打开柜门抽了出来一本。
果然是一本曲谱,他拼了一会儿,是李斯特的一本琴谱。
不过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他会介意别人动他的东西么?”
朱徽茵靠着保险柜,抛金条玩,“这个保险柜子里的东西之外,随便碰——”
方孟敖随便一翻开,琴谱就停在最旧的那一页。
应该说琴谱的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的,大概是翻得特别勤,内页已经很旧了,明诚图省事,做笔记都是法语,方孟敖用手指点着,回忆着自己贫乏的词汇。
这一章是李斯特的组曲,《爱之梦》。
不难的曲子,家里孟韦和木兰都会弹,方孟敖听过,隐隐约约还能想起调子来。偏偏这一页的笔记是最多的。
这首他自己大约都能弹的曲子,让明诚下了那么多心思?看笔迹,倒不像是小时候的。
“你懂法语吗?”方孟敖拿着琴谱走到朱徽茵面前,“帮我翻译一下。”
朱徽茵懂是懂,但是瞄了一眼那首曲子,觉得自己会不会把自己的上司卖了?
“你一点也不懂吗?”
“懂一些,但是他写得有些断断续续的,有一些缩写,而且有些词我忘了。”方孟敖指着一句话,笔迹最深最重的一句话,“这句……你?是?我?爱情?梦想?年月?奋不顾身?认得几个词,大概是这个意思?”
朱徽茵沉默了一会儿,念出了那句话。
“爱情在梦里,月月年年,终于长成了你的模样,我终于破茧而出,做一只飞蛾,你化作了篝火,我愿意用我的余生,奋不顾身地扑进你的怀里。”
52书库推荐浏览: 阿涛ck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