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敖的手抖了一下,“这……”
“哦,一个法国诗人的诗歌,我忘了名字了。大概是年轻时候的阿诚哥随手抄的?”
朱徽茵却知道,那个诗人,就是明诚。
她不是在国内和明诚接头的,她根本就是在法国入的党,介绍人,就是明诚。
至于为什么没有擦出什么应该出现的火花来,朱徽茵看得很明白,不过就是因为明楼。不过因为单线联系,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明诚的上线,就是那个他天天跟着尾巴跑,满眼里都是掩不住的感情的明楼教授,他口里的哥哥。
在法国这些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她原先想过难道是乱伦?后来明诚发现她好像知道之后,就说他不是明楼的亲兄弟,不存在她乱想的那些个狗血的剧情。
“你表现得是不是有点太明显了?”朱徽茵觉得平日里面对着明楼,哪怕在外人面前,明诚也懒得装一装,尽管法国人浪漫成性,但是这不符合一个特工应该做的事情。
“我们迟早要回国的,到时候想不装都难了。”
朱徽茵比明诚提前回国,先行潜伏进了76号里。再见到明诚之时,和巴黎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她和明诚组过队出去杀人,明诚手起刀落,甚至不见血,直接掐断对方的脖子,冷若玄铁。如今却成了一个兢兢业业的高级助理,私人秘书,人前对明楼言听计从,尊崇无比,人后演一出兄弟反目的大戏。
果然是想不装都难了。
方孟敖还在继续翻着那本琴谱,看不懂的就让朱徽茵翻译。
来来去去,都是那些充满着恋爱的酸臭味道的句子。有明诚自己写的,有别的书里抄来的,有欧洲诗人的,有时候还有几句中文。
“他谈过恋爱?”
“他是我上司,不是前男友,我不知道。”
这一夜朱徽茵没有接到回电。伸了个懒腰,收拾好了东西,顺便把扔出去的金条捡回来摆好,关上了保险柜。
然后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不顾方孟敖那一脸“我小弟以前到底做了什么你告诉我”的表情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方孟敖的直肠子。
第二日的早饭桌上,方孟敖直接对着明镜就是一句——
“我小弟以前是没有养父母的是吧?”
明镜差点就喷出了一口豆浆,朱徽茵忙去拍着她的背,“方大公子,您别吓着大小姐,明摆着阿诚哥就是明家的养子嘛。”
“对不起,我不会说话。”方孟敖道歉,“可是有些事情还是看得出来的,他没有过父母,所以从来也不恨我们家里。方家从来都感念明家对他的养育之恩,可是他太懂事,我们却太愧疚。”
“该说的,我以前在贵府上也说过了,”明镜拿起手帕擦擦嘴角,“阿诚以前是被我们乡下祖宅那边的亲戚收养的,可怜他养父母过世了,就收养了他。”
“明小姐,我不是傻子,虽然我不会说话,可是你们越是隐瞒,也只能说明他以前过得并不好。”方孟敖看着明镜的眼睛,明镜有些躲闪,他紧接着又说道,“他从来不和我们说过十岁以前的事情,如果真的是有养父母,待他像亲生儿子,他这样的性格,不可能只字不提,问起来也是一句话带过。无论是爱是恨,都不可能是一句话的事情吧?”
“方大公子。”朱徽茵扔了筷子,“既然他不愿意说,那么是爱是恨不是很清楚了吗?您非要追根究底,挖的是谁的伤口,还是非要说,明家怎么就没有早一点找到你弟弟?您也知道您不会说话啊?”
“哎呀小朱啊,不要这样和方公子说话。”明镜拉拉朱徽茵的袖子。
方孟敖却低着头,“我没有怨谁,我怨得是我自己,小时候看着我亲妈死了,抱了一个弟弟,丢了另外一个,后来参军了,南京八一三那会儿,我不在家人身边,我姑妈也死了,孟韦自己带着木兰,也差点死了。在西南前线,跟着我的僚机,长机,遇上了袭击,死得都是他们,哪怕我陷入了包围,子弹炮弹都打尽了,还是有人愿意出来为我送死,让我平安返航……”
他的声音带着成熟的男人的声线,却有着少年的血性,“我从美方的间谍那里得到小弟的消息,冒冒失失地找上门,要他为我善后——他从来不恨家里,一回来,比我更像长子,更像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说。我十几年的疏远家里,他回来,半分隔阂也没有。明小姐,我不是钻牛角尖,我早早就离开家去参军,没有家里的庇护。太多人活得生不如死,这些年我怨自己的父亲,却每时每刻都有家里庇护……”
那明诚呢,那些漫长的,无依无靠的岁月里,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朱徽茵恨不得直接和方孟敖动手。然而眼见着明镜似乎松动了——
完了,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还有明诚答应的香水都没有了。朱徽茵破罐破摔地夹过了最大的一个肉包子,塞进了嘴里。
63
明镜记得很清楚,桂姨,或者说,孤狼,是怎么死的。
死在明诚的枪下。
明诚把她搂在了怀里,一手堵住了她的耳朵,她背对着孤狼,他另一手开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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