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久仰了。”
“过奖了。”方孟韦在心里翻白眼,我又不认识你是谁。
北平财政司长家的颜少爷方孟韦倒是认识,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出外勤的时候碰上的。颜少爷有个当财政司长的爹,学的也是经济,早早就跟着自己的父亲做事了,文质彬彬得很,奈何,拿木兰的话来说,英雄和狗熊都难过美人关,颜公子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被正房太太堵到金屋去了,打得一条胡同的人都出来围观,有人报了警,方孟韦那日闲着没事就去出外勤了,报警的人说得天花乱坠,方孟韦还以为共产党要炸北平了,结果去了才发现原来是这种狗血的戏码。
颜太太厉害,不打那个外室,摁着颜少爷打。
方孟韦不打女人,颜少爷打不过女人。
折中一下,正好那日是带着木兰出来玩的,让人去把在外面大街上等着方孟韦的木兰叫了过来,让木兰去把颜太太扯开了。
好事的木兰一路把颜太太扯走了,也不知道她和颜太太说了什么,两人再回来,颜太太看木兰的眼神跟看她亲女儿一样。
方孟韦最看不起这样的道貌岸然的风流浪子,当着一群人的面就挖苦颜少爷,差点又打起来,当然,颜少爷没有胆子和警察局长动手。后来他跟着自己的父亲应酬,才发现这个警察居然是方步亭家的公子。
“方二公子。”颜少爷过来敬酒。
方孟韦刚躲开方步亭,坐到角落里,真的开始吃午饭了,才懒得理会他。
颜少爷推推眼镜,“刚才在会议上,我仿佛看见了您的弟弟……”
“看就看见了,能怎么样?”方孟韦最烦这种说话拐弯的人,“有屁快放。”
“您看我能不能借您的东风,结识结识三公子?”颜少爷凑近了一些。
“你想送礼你就去送啊。”方孟韦向来把应酬和人际来往统一归为送礼,“跟我说什么?给我爸送?我爸哪里稀的管你。”
“你怎么说话呢?”
“我从来都是能动手就不动口。”方孟韦拍掉了颜少爷伸向点心的手。
打蛇打七寸,颜少爷端过另外一杯酒,“您就是引见一下,我自然不会少了您的好处的。您不想知道,您小妹最近在忙什么?”
方孟韦顿了一会儿,压低了声音,“你什么意思?”
“我们家的河东狮喜欢你家小妹,昨晚拎着我的耳朵,要我来告诉你,最近最好把小妮子关家里,哪里也别去。那些个学生最近在闹什么‘非暴力不合作’?几个大学和中学都闹,就是不去上课,罢自己不喜欢的老师的课……估计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谁知道……”颜少爷沾了酒水,在桌上写了个“共”字,“据说闹事的起因是辅仁有学生发现主管后勤的人贪污……”
闹个什么闹!
方孟韦甩手站了起来,又叉着腰坐了下去,这几日木兰不去上学,家里还以为她就是又犯懒了,反正木兰被骄纵惯了,家里人一时间也没有管她,谁知道她又和学生运动掺和在一起了。
颜少爷敲敲桌面,示意方孟韦稍安勿躁,“你不知道,应该是学生没有闹出校门外,这几所大学哪个没有外国人的背景?大概是想关起门解决,但是这两日似乎不太寻常。”颜少爷摇头,“我那幺弟也不上学了,被我关在家里,闹得不行,共产党厉害,连十几岁的孩子都蛊惑成这个样子。”
“谢谢。”方孟韦飞快地转着脑子,心知这事闹起来还真的没有好事情会发生,“这小祖宗今天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跑出去的。”
颜少爷给他满上一杯酒,“没办法,少年心性,如果像你我这样年过而立,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左右,家人最重要,党啊,派啊,工作啊,都是谋生之道。”
方孟韦到底坐不住,道了声失陪,朝程小云那儿去了。
“怎么了?”程小云正和几位太太寒暄,“你可别想溜啊,小心你父亲教训你。”
“妈,我有点急事出去一下。”方孟韦凑近程小云耳边说了几句,程小云脸上也染上了担忧的神色,“那你抓紧点时间,找到她,看看能不能送到你小弟那儿去,让他看着,晚上有舞会,你记得赶过来。”
方孟韦急匆匆的,还没有走到门口,大门就一下打开了,一个警察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见了方孟韦简直像见到亲爹一样,“方局长!!”
整个大厅都停下来看方孟韦。
方孟韦扯着这个小警察拔腿就跑。
方孟敖自己在家祭祀了母亲。
也不算祭祀。方孟敖从来不信神佛,也不信死人能有什么感应。从小就不信。以前方孟韦怕他教训的时候,和他装可怜,说自己梦到妈妈,他从来就不信。
连他自己,都很少梦到母亲,何况对母亲一点儿印象都没有的方孟韦。
他很矛盾,他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没有一点儿阴影地生活,又痛恨他心中一点儿生母的位置都没有。
年复一年,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
他冷着脸,佣人也不敢上来找无趣,和他说了声,行长已经放了假了,就走了。
整个家里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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