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用不着方步亭多说什么,明诚那张和方孟韦一样的脸就可以说明任何问题。
明诚做这些事情熟门熟路,只不过是从跟着明楼变成了跟着自己的父亲。这些日子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无可挑剔,让人找不出一点儿疏漏。他以南京地方财政司秘书处处长的身份调任,又有着索邦大学的政治经济学的学位,履历也光鲜得很。
日子与以往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同的。明诚替方步亭处理事情,分行里的事情虽然多而且杂,但是并不需要明诚像以前一样,八面玲珑谁也不能得罪,和谁来往,一看利二看可否彼此利用,一颗心磨得四面光滑。北平这边的人事与环境终究没有南京上海复杂,而且方步亭家的公子的身份摆在那儿,上来献殷勤的人多得是,来找茬的并没有。
明诚终究没有跟着方孟韦他们的行辈起名字,一开始大家都称呼声方三公子,可是在行里办公这样称呼显然不行,便有人称他方秘书,可是明诚桌上的牌子办公室门口的牌子又明晃晃地写着“明诚”的大名,到后来,也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的,都一起叫他“阿诚秘书”。
这又和从前一样了。因为跟着明楼,别人不好称他“明先生”,便跟着明楼的称呼,明楼到哪都叫他阿诚,别人若是级别和明楼一样或者高一些也这样叫他,低一些就叫他“阿诚秘书阿诚处长阿诚先生”。
明诚想,自己在遇见明楼之前,原本就是个没有姓氏的人。这个世界上,哪怕是乡下不受重视的女孩儿,没有学名,也会冠父亲的姓氏。他没有姓氏,桂姨原本也只是随口给他起的小名,怕是那时候,还在等着那个负心的人,想让孩子冠他的姓氏。
世事无常。
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明诚拿起。
“您好,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方行长办公室,我是秘书明诚。”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
明诚不是很确定,“……大哥?”
“啊,”明楼笑了笑,“怎么猜的出来是我?”
明楼找明诚,自然不会把电话打到方步亭的办公室里。可是事出突然,电报里不一定说得清楚,这个点打电话到方家里也不方便,而方步亭的这个专线,是不会有人监听的。
明诚抿了抿嘴唇,“大哥,出什么事情了?”
“你在父亲办公室里?他们在么?”
“不是,我姑父才在我父亲办公室里,我这个是分机,在另外的房间。”明诚答道,“急事么?”
“你们家里,谁能劝得动你兄长?”明楼道。
明诚沉下了脸色,“若是一般的事情,木兰可以。若是其他的事情,谁都不可以。”
“听好了,”明楼低沉的声音从电话线里传来,“近期,方孟敖就会奉命,带领他的飞行大队执行轰炸延安及附近解放区的任务。飞机从南京起飞,后方补给以及飞行队的中转休整会选在北平,你想办法,把方孟敖留在北平。”
“日期确定了吗?”
“尚没有可靠的消息,但是方孟敖想必不会真的执行命令,到时候一旦上了军事法庭,我们没有时间顾及他。”明楼停了一口气,“肃贪小组已经成立,第一站就是上海,想必很快就会查到北平。”
“要紧么?”明诚抓紧了电话线,“大哥,我回去……”
“不要意气用事,上海这边不会有事,上海的势力错综复杂,能拿我们怎么办,当务之急,是你在北平,要想办法保护你父亲,这一次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你父亲……毕竟是那边的代理人。”明楼说道,“方孟敖不能在这个时候折翼,他以后对我们的工作还有大用处,是必须保存的力量。”
明诚应是,挂了电话,就直奔崔中石的办公室。
崔中石不在。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金库的值班室里,一个人,一盏灯。明诚当然不能随便就进金库里去,可是去找谢培东要许可,又绕不开方步亭。
“你恍恍惚惚地在这儿绕什么?”方步亭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明诚不妨,吓了一跳,“爸……”
谢培东瞄了一眼办公室门口的名字,“你崔叔今天请假了,平阳有些不舒服。”
“哦。”
“你下班之后看看去吧。”方步亭道。
谢培东跟着方步亭的身后进办公室,回头深深地看了明诚一眼。
明楼是不能亲自去找方孟敖的,他也想过找人去和方孟敖通消息,然而方孟敖是特殊党员,只能由他的单线上级和他联系,明楼越不越权是一回事,问题的根结在于,方孟敖可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更重要的是,他本来就无权对方孟敖下这样的命令。
“你让我如何说?”
崔中石家的书房里,崔中石和明诚相对而坐。
“北平这边并没有下命令,也没有指示应该怎么做,孟敖他才加入组织。”崔中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斯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发展孟敖,到底是要他成为军情线的人,来日率部投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目前还是我和他单线联系,想来并不需要他此时就投诚。”
“您不必以组织的名义,我想我大哥找到我……应该也是这个意思。”明诚道,“但是您也了解我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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