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是自尽的,朱徽茵看见了他的尸体被第四军团特务营的人拖了出来,太阳穴中枪。
“死便死了吧……”明台笑得苍凉,“迟早的事情罢了。”
“你有没有个男人的样子。”朱徽茵恨不得甩他一耳光,终究是忍了,“如今可真是四面楚歌了,你想想你们几个,国民党要查你哥哥贪污,共产党这边又出了叛徒,我们的身份也不知道泄露到什么地步了,你还有心情在这儿感叹世情苍凉?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那么残酷,只不过是你前些年,过惯了好日子罢了。”
朱徽茵不再理会他,径直离开了。
她并不是真的无处可去,哪怕无处可去,也要先去通知明诚。今夜两处变故,方才明诚只是去了明台那儿,联络点的事情,低级的联络员应该也知道了,但是未必联系得上明诚。
刚才她和几个底下的人接了头,对方一脸的黯然,她才知道,今晚是小张一组的组员商量转移的事情,四五个人原本是准备近日转移的同志,死的死,被捕的被捕。
“连我都不知道他今晚找人商量事情,”朱徽茵从澡堂出来,又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奔波了半夜,冻得发抖,“怎么就被警备司令部的人包抄了?”
“未必是叛徒……”手下劝她冷静,“我们已经静默很长时间了,而且我们本来也不是北平方面的人,在这边的行动的人不多……”
“我没事。”朱徽茵几乎咬碎了一口牙齿,“你们先离开,这些日子,不要找我,也不要轻易暴露了行踪了,等具体的转移命令到了,我自然会联系你们。”
那人也不再多问,只是见朱徽茵抖得厉害,把自己的大衣脱给了她。
朱徽茵人不高,又瘦,穿着件男人的风衣,下摆都要拖到地上了,她索性盖着脑袋披着,又挡着脸,只露出一双惨淡的眼睛。
方邸。
朱徽茵将风衣穿好,从后院的墙头翻了进去,悄无声息的,斜下里突然一阵掌风袭来,朱徽茵就地一滚,来人却紧追不放。
朱徽茵只能和对方纠缠起来,是个男人,几下过招,寻常人是打不过朱徽茵的,此人却身手不错,但是也没有叫嚷。
朱徽茵心下了然,借着闪躲对方拳头的功夫,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型手电筒,猛地照向了对方的眼睛。
是方家的司机小李。
小李被晃了眼睛,“你!”
“别嚷,方家可不是人人都知道你身份的。”朱徽茵半是威胁半是商量。
小李气紧,但是无可奈何,只能把她放了。
朱徽茵熟练地用手电筒朝着明诚房间的窗户闪了三下,隔了一会儿,又闪了两下。
隔着窗帘,明诚房间里的台灯亮了,又灭了。
朱徽茵理了理衣服,“去,你给我开门去,你们家的墙头不好爬,我怕惊醒你们老爷子。”
小李却一脸震惊,眼神一时扫向朱徽茵,一时扫向明诚的房间。
朱徽茵在心里冷笑,原先是明诚觉得小李不像个普通人,然而无论是方孟韦还是谢培东,似乎都只是把他当成个普通的佣人,于是便让朱徽茵留心细查。
一查就漏了底了。
“你就这么大咧咧地向我漏了身份?”
朱徽茵冷笑,看着这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小弟弟,要是我做事情也像你这样那么容易露尾巴,我早就死了几千回了,你做你自己的事情,我们不交叉。”
小李被派来做的工作,本来就有点说不出口,又怕她向谢培东露底,便只能乖乖地领着她进了方家。
明诚正疑惑朱徽茵为什么半夜来找他,刚把窗户打开,就见身后门响了,朱徽茵居然大咧咧地被小李领进来了。
眼风一扫,于是小李是什么身份他也心知肚明了。
小李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地锁上。
明诚拉开了窗帘,借着月光,竟然觉得朱徽茵狼狈异常。
他知道朱徽茵是非常注意打扮的,拿她的话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总要体面地走。
“出事了?”明诚坐在床边,几不可闻地叹气,“说吧。”
“小张牺牲了,底下的两个组员也牺牲了,一人被捕,一人重伤,生死不明。”
明诚蓦地闭上了眼睛。
“联络点被包抄了,被查获了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明诚背过身去,“你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吧,我昨天买了两套给木兰的裙子,抽屉里也有些拿来送人的胭脂水粉。”
朱徽茵默不作声,扔了那件男人的风衣,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两人背对着,朱徽茵慢吞吞地解开带着冰渣的发辫,“你怎么想的?”
“你应该有所想法了。”明诚仰着脖子,“我们在北平也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做多少事情,说包抄就包抄了……叛徒也没有地方出啊,况且抄了也抄不到什么东西,想抄的是人吧。”
“事情就是巧啊,没办法,谁叫我去澡堂子了呢。”朱徽茵梳着头发,“夜莺和青瓷可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你有什么打算?”
明诚沉默。
“我们负责的人接二连三地出事,联络点也接二连三地出事,”朱徽茵声音渐次低了下去,“我们还有成为功臣的机会吗?还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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