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孟敖无法辩驳,“那如今你什么打算?”
何孝钰克制着自己的颤抖:“我只是个学生,并无打算,一切等我父亲醒来,再做安排。”
方孟敖转身往门外走,却又停在了门口,背对着孝钰,“木兰要提前去巴黎了,今日她本想来和你告别的。”
何孝钰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并未见到她。或许她来得晚了,没见到人就离开了。”
方孟敖大步朝外走去。
最终他挨个门去问了门卫,才知道方家的车确实进过校园,不过一会儿之后就离开了,据后门的门卫说,是往颐和园的方向去。
方孟敖在街上走着,不知哪儿是去处。
北平分行里。
特别小组十余个人,领着人等在崔中石的办公室门口。
崔中石不慌不忙,将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笔放进笔筒里,纸张装订好,而后,他站了起来,整理了领子和领带,抚平西装上的褶皱,戴好了围巾和帽子,缓步地走了出去,对着他们伸出了双手。
金属的手铐拷上了他的手腕。
长长的走廊。
崔中石不是昂首挺胸,也不是仓皇失措,他一步步地,不疾不徐,仿佛这个路途仍旧是最平常不过的行程。
方步亭办公室内。
特别小组的组长,傅斯炜坐在方步亭的面前,“方行长果然舍得断臂?”
方步亭冷着脸,将茶杯摔在了桌面上,“傅组长,您记好了,崔副主任是我的左膀右臂不错,可是这次,他是去配合你们的调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他仍旧不是罪犯,自然,你们也无权在我的地方再抓其他的人。”
傅斯炜笑了笑,“这是自然,可是若是崔中石真的是共产党……方行长,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哦,是么?”方步亭并不掩饰对这个人的轻蔑,“他是共产党,能够说明什么?”
傅斯炜一滞,没有想到方步亭竟然是这个态度。
“傅组长,大清亡国多少年了,这个连坐的法子,您用得可真熟练。”方步亭顿了顿手杖,“是或不是,又如何?年轻人,自信可以,不要自大。”
傅斯炜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方步亭的对手,也不欲再逞口舌之快,起身告辞了。
谢培东给他开的门。
傅斯炜在路过谢培东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仿佛是猎物已经可以稳入囊中,只等大快朵颐了。
——————————TBC——————————
104.
方步亭从傅斯炜的手上要来了三日的时间,三日,原本崔中石经手的所有账目都必须整理到位并交付特殊小组审查。
“哪怕我和你一起整理,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内整理完。”谢培东抬眼看方步亭,“行长履新不足一年,崔中石整理前任的账目也是数月前才完成,如今……”
“你以为他们真的是要来查账的?”方步亭冷哼了一声,“人家父子踹被窝,踹到我的家里来了。”
“账目查到底,没有人有好处。”
“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没有好处。人家雄心壮志,要除禄蠹,年轻人啊……”方步亭喟叹一声,“让阿诚帮你做账目,这几日,你们都在家里做这些,不要来行里了。”
“是。”
今日不曾下雪。天光甚好。北平的天总是高远,干燥的天气几乎赶走了所有的云气,绵延着万里的湛蓝。
郊外的风刮得刺骨。
方孟韦一直跟着前面踉踉跄跄地走着的木兰,她仍旧穿着海军制服式的衬衫和及膝羊绒裙子,外面一件大衣,迈不开脚步,又穿着有些鞋跟的小皮鞋。
她非要挣扎着爬长城。
“木兰,木兰,别这样。”到了这个地步,方孟韦也知道她为何如此悲伤,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木兰,顺势把她从背后圈进怀里,“你听小哥说,我们不是不要你,也不是赶你走,我们只是送你去更好的地方。”
“你自己之前不是说过的么,在乎一个人就要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我们就是把最好的东西给你啊,小哥答应你,很快,我很快就去巴黎陪你。”
“我知道的。”木兰低哑着嗓子说话,“我不能任性,我的任性,会害死人的……会害死人的。”
“不关你事的。”方孟韦见她不再挣扎,便脱了自己的大衣盖在她的身上,背起她往回走,“你还小,不懂,很多事情,人都是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走,被逼着踩踏着别人的尸体往前走。”
木兰把脸贴着方孟韦的颈项。
她小,却不是不懂,到了今日的地步,若是还不懂,如何是好?看见的不是真的,你以为的也不是真的,身边的人总是那么多副面孔,你真心追随的人转身就手起刀落,展示了最丑恶的一面;亲近的人在骗你,你亲近的人利用你;有人给她描绘了一个伊甸园的模样,那人却是来自地狱,手上无数恶鬼的鲜血。
方家用玻璃罩子把她罩起来,怕她受到伤害,却忘了把她的眼睛也蒙起来,她看尽了所有的丑恶,又被迫承载着他们最光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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