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开始甚嚣尘上,说白了,不过就是盆脏水,明楼身上的脏水太多了,他可不怕。
流言蜚语不怕,戳脊梁骨也不怕。
他早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想起了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回家里去了。
至于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大约是因为今日是农历大年三十。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帮佣也辞退了,阿香生了个闺女之后曾经问过他,要不要回来继续服侍。
明楼让阿香安心呆在苏州乡下,不必来南京了。刘和送了王平去巴黎,也早就回了苏州乡下,陪着妻子和孩子。
家里冷清,他索性住去了酒店了,有服务生每日按时打扫,一日三餐可以预定。
明公馆里自然一室冷清。
他开了灯,空气之中有点尘埃的味道。
明楼掀开沙发上的防尘布,坐去沙发上。
这儿是南京的明公馆,不是他从小长大的上海。然而无端端地,他仿佛也看见了刚回上海的那个新年,家门口燃起的烟花。
是了,明台最喜欢烟花了,小时候最喜欢,长大了不知道还喜不喜欢看这些东西。但是明镜觉得小时候的明台喜欢的东西,长大了的明台肯定也喜欢。
你看,阿诚从小到大都最喜欢吃甜的东西了。
独坐直至凌晨黎明时分,他才起身上楼,进了明镜的房间。
明镜把那幅《家园》收去了她的房间里,独吞了,挂在墙上。
明楼取了下来,用袖子擦擦画框上的灰尘。
床头是张合影,他们四个人的。明楼也取了,一并拿着。往楼下走去,一直走到门口,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最底下的一个抽屉,抽屉里也放着一个相框。
那是明诚成为了明诚之后的第一张照片。
十岁的孩子,瘦削的肩膀,有些忐忑不安的神情,站在相馆那副小桥流水人家的背景画之前,明镜坐在稍微侧一些的木椅上,还是年轻女子的模样,干练而神采奕奕,怀里坐着胖乎乎的,笑得露出牙齿的明台。
刚刚长成青年的明楼站在明诚的身旁,搂着他的肩膀。
明诚的眼睛,真漂亮。
明楼关上门离开。
客厅里的电话铃乍然响起。
方孟敖摁停了电话,推着坐在轮椅上,一大早就非要给明楼打电话的明诚往病房里走。
明诚抓着轮椅的轮子,“我再打一个。”
“你昨晚打了四五个电话,今天一早也打了四五个,都没有人接,说不定明先生有事情到别的地方去了。”
“大过年的,不至于在办公室吧?也说不准。”明诚昨晚给明楼住的酒店打电话,一直接不通,他一时间没有想起来明楼会回家里去,一早起来,想起明楼一个人在南京,怕是真的会回家睹物思人,就往家里打,仍旧没有人接。
“不好意思,明先生今日没来。”办公室值班的秘书接的电话,“请问您是哪位啊?”
明诚差点习惯性地说自己是明先生的私人秘书,话到嘴边才发现很没有意思,“麻烦转告明先生,是北平方家的电话。”
方孟敖对这个答案明显很满意,推着明诚拐了个弯,“今儿天气不错,去草地上走走?”
明诚其实已经可以走路了,脱臼和受伤严重的手腕也能用力了,吕昇下手虽然狠,但是之前吕昇笃定了明诚是再无法逃脱了,无论招供与否都不影响他的死罪,加上私怨累积,他便慢慢地磋磨明诚,伤口触目惊心也痛彻骨髓,却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残疾。
虽然那一脚确实让明诚断了两根肋骨,但是顺便也能把之前爆炸震荡影响的内伤给掩盖过去了。
“回房间里等等吧,”明诚道,“总要给我大哥拜个年才行——还有给大姐和孟韦木兰他们拍个电报去……”
“少操点心。”
“好好好。”
明楼这个年是过不好了。他知道风暴迟早会来临,只是对方的手段太过龌龊。
但也算在明楼的预料之中。
周高印为了撇清关系,和明楼的见面都偷偷摸摸的,两人之间的利益交换还存在着,周高印舍不得那点利益,明楼也需要他的帮助。
“我说你怎么做事的?”周高印已经认定了是明楼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明诚做的?怎么手脚不干净点,整得全世界都是知道是军统做的。”
“整个军统只有我和明诚两个人?”明楼冷哼了一声,“想要给你挖坑,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他们可是来真的,查了我好几个月的账目了。”周高印有些坐立不安,“今儿还叫我去对质了,你做的账目没有问题吧?”
“做不做账,能改变你走私的事实?”
“你!”周高印气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个儿走私的比我多多了!”
明楼给自己倒酒,“等着瞧吧,你那点儿确实不算事……卸磨杀驴,不就是这么回事嘛,不是你做的,就不关你的事。”
“你之前让我办的事……”周高印吸了口气,镇静下来,“办妥了,明诚的档案,资料,统统毁掉了——他也不是军职了。不过你这样有意思么?他是你的副官这事儿有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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