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这种人,要么是心腹,要么是心腹大患,要么是替死鬼。
“我其实想过了,迟早要查到我们头上,但是太子爷有没有魄力连根把孔家宋家,外加中统军统一锅端了,很难说,他只要不能端了,我们大抵还是受点磋磨,一切照旧。那个明诚……”
完全可以推出来,周高印自然也可以推出自己的人,有了替死鬼,双方都有台阶下了。他知道,走私也好,贪污也好,这些事情,副官手上沾的肯定比长官多得多。
“你凡事积点德吧。”明楼冷峻的眼神扫去,“逼得方步亭和你拼命,你有什么好处?”
周高印直到明楼拂袖而去很久之后才回过味来,方步亭要拼命,也是和明楼拼命。关他什么事?
他摇了摇头,明楼迟早会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
一切照旧。
明楼仍旧人前神采奕奕,工作上有条不紊,财政司的运转一切如常。
明诚间或打来几个电话,问问他的情况。明楼听着明诚的语气,知道对方恢复得不错,但是次次都绕开赴巴黎的事情。
明楼随他转移话题。
明诚说北平的春天也很干燥,不过巧妙在四季分明,有点像巴黎,一到春天,仿佛一夜之间,枯枝就冒满了嫩绿新芽,比南方有意趣。
“楼下种了很多玉兰,白的,开得很好。”明诚看着窗外,“改天我趁我兄长不在,下去捡一些,处理一下,做书签。”
明楼看向窗外。
南京的春天湿漉漉的,到处都是水汽,今天也下了一日的毛毛细雨。云沉沉地低着。然而从明诚的话语之中,他能想象得出来,北平春日里肯定是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辽远高阔。
同一件事再次发酵了。
陈副司长的遗孀,在濒临生产的那夜里,没有等到被送去医院,便在路上出了车祸,一尸两命。
这事被捅去了报社,加上有心人的保护,明楼没能拦下报社的报道,一夜之间,明楼就成了南京城里最有名的恶人。
昔日的抗日功臣,说变就变,说白了,他还是军统里的人,在常人的眼里,不过是个刽子手。
很多人都等着看明楼的笑话。
明楼照常上班下班,照常处理这一大堆的事务,脸上虽然疲惫憔悴,却从未现出萎靡之态。他永远都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笔挺的西装三件套,考究的皮鞋和外套。
最先出事,或者说最先被“配合调查”的是许春秋,许春秋自战后接任南京接收委员会主任以来,手下的恶行不计其数,巧立名目侵吞资产,扣上汉奸的帽子铲除异己,中饱私囊,不一而足。
许春秋被带走的时候一脸的坦荡,他从来都是带着一副恭敬谦卑的神情,仿佛不是去牢房,而是去一个寻常的饭局。
然而竟再无下文。
过了数日,许春秋被好好地放了出来,对方恨得牙根紧咬,却无可奈何。
全南京的人都知道他恶贯满盈,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铁证。
当然找不到了,是明楼给他做的账目。
索邦大学的经济学教授,长袖善舞,滴水不漏。
新近成立的肃贪小组显然不能奈何许春秋,加上许春秋身后的人有意的保护之下,一些包庇下属的指控也不了了之了。
周高印这才相信了明楼的能力来,正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军统自上而下的严查就降临了。
肃贪小组说白了还是些所谓的新晋官员,文人,军统里办事,周高印自己知道军统的手段。
想要什么口供,就有什么口供。
撤职配合调查的文书被放在了周高印的面前,他甚至来不及争辩一句,就镣铐加身了。
“周先生,请吧。”
“你……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少将!”
“到了审讯室里,周先生有的是时间慢慢申辩。”来拘捕周高印的是一个少校副官,级别不高,面无表情。
“你们凭什么就撤了我的职?”周高印抵抗着,“这不合程序!纵使要指控我,总要先拿出证据来!”
副官抖了抖那张文书,上面清晰地盖着公章,还有毛人凤的亲笔批复。
周高印心如死灰,他知道,再好的账目,再完美的脱身理由,都不会有用了。
有些事情,本就不需要理由的。
“你放开,我自己会走。”
抓着他的特务便松开了。
下一秒,周高印就抽出了身边那个特务的手枪,副官阻拦不及。
一枪毙命。
鲜血溅了满地。
“你不要逃避这个话题了。”明楼对着话筒说道,“如今已经是三月下旬了,你拖得已经够久了。你不愿去巴黎,就不要再见我了。”
明诚捏紧了话筒,“我不想逃。”
“这不是逃,这是解脱。”明楼道,“你总是不愿意听我的话,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彼此之间,总需要一些理解,不是么?”
“我知道我的档案你已经帮我弄干净了,南方局的撤离命令也早就下了,我现在孤身一人,手上什么都不沾了,我知道你什么都会安排好。”明诚低沉着声音,“你想过我没有?我为了这个国家战斗那么多年,什么党派也好,我却一清二白地走了,什么都不是了。我做不到。我不想做一个叛逃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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