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人尚且顾不上了。”明楼叹气,“死人,就暂且放一放吧。”
“我能求您一件事么?”
“不能。”明楼斩钉截铁,“阿诚,你不小了,再亲密的人之间,也不可能做到完完全全地坦诚——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我想站在您的身边。”
“不是,”明楼摇头,“那个时候——你也口口声声地答应了要听我的话,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艺术家——我信了,然后我却在烟缸的花店里见到了你。”
“您这是翻旧账。”明诚撇嘴,但是他确实理亏,仔细想想,又觉得没有道理,“当时你也没有告诉我你到底在做什么。”
“所以呢?”明楼耸肩摊手,“所有的欺骗和隐瞒,都来自一厢情愿的私心——你能保证你一辈子半分私心也没有么?”
明诚尚来不及反驳,明楼就抬手背去挡了挡他的嘴巴。
“自然,论起说情话,我可说不过艺术家。”明楼从说公事到调笑,花了一秒钟,“你这些年,办的事情,做的工作,都非常的优秀,可是你对于感情,太过于执念了。”
“我若是时时都能握着在手里,何来的执念?”
明楼笑着摇头,也不说话,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何谓执念,明诚至今不懂,但是明楼知道。
明诚十岁,被他亲自带回了明家。幼年太过痛苦,遇见的第一抹阳光,就当成了天。可是他明楼,怎么可能是天?
十年的光景,半是教养半是陪伴,明楼尚且有过其他的恋人,也有过其他的经历,明诚自小,生活里除了明家,除了他,再无他人。这样的感情来得太过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到,明楼深刻地觉得自己影响明诚一整个人生。
起码他走过每一条路,明诚都走上了。
“彼此相恋,两生欢喜。”明楼看着明诚的眼睛,多少年了都是像出生的小鹿一样,“还不够么?”
明诚举手投降。
他从来就不是明楼的对手,从明楼处得来的酸甜苦辣,痛楚欢欣,全都只有一个味道——渗入骨髓的甜蜜。
真真是疯了。
临近晚饭的时候明诚去了商场一趟,接明镜,顺便买些东西,和明镜交代说是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父亲的左右手要来南京一趟,在家里借住几日。
“你父亲是放心不下你?”明镜见明诚买了许多东西,知道那人在方家的地位应该是不低的,一时间又觉得有些不高兴,明诚在明家好好的,方家还偏要派个人来看看。
明诚从后视镜了见了明镜的表情变化,“也不是来看我的,我哪有什么好看的,在明家又不缺吃喝。我兄长和家里关系不是很好,到南京大半年和家里都没有什么联系,但是崔先生和我兄长关系不错,我父亲托他走一趟。”
明镜脸色和缓了些,“你兄长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情不能和家人缓和了,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嘛。”
“一时半会,总是心结难解的。他的性子您也知道。”
明镜还记得方孟敖直接上门要人的丰功伟绩呢,当即也笑。
“组织上是给你什么事情了?”明镜想起这茬,“你没什么事情吧?”
“交接点情报罢了。”明诚说道,“大姐,这些事情您自己知道就好……本来我也不能透口风给您的。”
“我知道一点怎么了?”明镜从后面拍了明诚一下,“你们两个天天在外面不知道忙些什么出生入死的事情,把我瞒得好好的……连一点担心都没处使……”
原本明镜还是个红色资本家——时常做提供援助的事情,可是自从明楼向她坦白了他在南方局的身份之后,这些事情,也被明诚接手了,现在明镜可以说是半点和组织的关系都没有了。
按照纪律,明镜是半点组织上的事情都不能知道的。
明诚有时候是会背着明楼偷偷说点无关紧要的事情安抚明镜,也是怕明镜觉得自己要为信仰出力而做出其他太过冲动的事情来。
“好啦好啦,别摆那个表情。”明镜安抚地拍拍他,“我知道……我不能给你们添乱……”
安心做一个有钱人,过悠闲的生活。这就是明镜能做的最大的助力了。
过了两日,明诚才去和崔中石见面,商定了去见方孟敖的日子。明诚本来还想说什么时候托人给方孟敖捎口信。
崔中石笑着说不用,“我已经给他信了。普通的信件,不怕查。他还想办法和我通了次电话。”
明诚倒是没有想到方孟敖对崔中石如此的好。
崔中石大致也知道明诚在想什么,“我不是第一次替行长去看孟敖了,我虚长你们几岁,他叫我声崔叔,把我当大哥——说到底,他也是放不下家里的,就像他父亲放不下他一样。”
“明诚先生若是不介意的话,也不必和我那么客气。”崔中石的声音一贯温柔,“像孟敖一样叫我崔叔就可以了。”
明诚看看崔中石那张和明楼差不多年岁的脸,始终喊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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