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楼背着手站在窗边,阿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把面包递到明楼嘴边:
“吃吗?”
明楼看了看那面包,上面是朝气蓬勃的牙印,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茫然有了可解的答案,抬头看去,那人平常的看着自己,腮帮鼓鼓的嚼着,就这么一个停顿,面包就又被拿走了:
“哦,你不吃肠啊?锅里有点剩下的汤,给你热一热吧......”
阿诚转身往厨房走,他忽然站住了,因为明楼在身后抱了抱他。这个人的所有情绪都能被阿诚感知到,他拍了拍明楼环住自己的手:
“累了吧?等到了苏联,可以歇一歇了。”
“嗯,再给你看看病。”
“哎,”两个这么高大的男人在伏天抱着,就仿佛裹了三条大毛毯,阿诚挣开明楼,把手里的名册递给他,自己往厨房去了:
“大热天的抱一身汗,该干嘛干嘛吧......”
明楼被这么一噎,总有点没面子似的,他拿那纸册点了点阿诚远去的背影:
“你现在这是越来越有脾气了......”
临近九月,他们从绥芬河市的山林里,绕过巡逻队进入了苏联。
TBC
第七十章 终章 犹在万里长天外
当苏联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明楼和明诚重新回到了哈尔滨。
已经是1944,民国三十三年的冬天。
这两年,他们频繁的出入在苏联和东北,这片土地几乎被他们用脚步丈量了个遍——无论是冰封的长河,还是苍莽的山林,都走过。
他们的肩上挑着抗联的生命线,辛苦维系着东三省的情报网,然而队伍一直在缩减,到了今年,甚至是举步维艰的境地,就连最高的领导者,都因牺牲而频繁的更迭。
条件太艰苦了,这个地方用严酷的寒夜摧残着所有人,不肯放下它最后的一点尊严。
明楼坐在窗边的摇椅上等一个电话,然而这些天的奔波让他疲惫,此时此刻,冬日的阳光从他身上流淌过去,让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窗外车水马龙,来来回回的人从明楼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纷乱的景象中他阖着眼的侧脸柔软又亲近,刚外出回来的明诚走进卧室就看到这样的明楼,那些说不出的陈年记忆顿时卷着黄边儿露出来。
这处房子是阿诚以乐倩文的名义买的,比邻街角,视野开阔,当他们偶不奔忙的时候,便在这里小住。
“回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阿诚俯身将手中的报纸放在明楼身前的桌上,正偏头近看明楼的眉眼,这人便睁开了眼睛。东北的秋天干燥极了,明楼的眼睛常常干涩的厉害,他眨了眨眼,有点疲惫茫然的看着阿诚,这让他身上冷硬的威严去了七八分。
阿诚忍不住贴近了明楼,在他有些干的唇上轻轻啃噬了一下:
“看你睡得沉......”
明楼抬手捏了下阿诚的指尖儿,转头去看桌上的报纸,阿诚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汪精卫死了。”
明楼翻看报纸的手停住了。他仿佛出神了似的盯着自己放在桌上的眼镜,旁边花瓶中的雏菊正在枯萎,零星的花瓣落在报纸上。半晌,他点点头,把目光投向窗外,街上铺满了白桦落叶,被风吹着,从这头翻蹭到那头,仿佛它们从树枝上脱离的那刻就失去名字,变成了无根的蓬草。
“快结束了......”明楼呢喃了一句,抬头看了看阿诚:
“要到卧室去吗?”
阿诚正跟着他一起看窗外出神,听了这句话愣了愣,反应过来时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了,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明楼。
明楼就笑出了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蹭出一声让人心上发痒的响动,他攀着阿诚的肩,吻着他往后慢慢推着走。
这时候灵活矫健的青瓷同志变得笨拙起来,磕磕绊绊退了几步,两人退进厚灯芯绒的窗帘后面,将这个缠绵的吻继续下去。
汪精卫的死像是一个节点,让人有希望看到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过完年,两个人的境地忽的紧张起来。
日本在太平洋战场上的战况进行到了白热化,美国士兵发亮和黑色军靴踏上了硫磺岛和冲绳,这个西方的巨人已经将目光锁定在了日本身上,然而对方还依旧做着军国主义的春秋大梦。
这场战争的胜负终于初见端倪,国民政府方面因此开始回头去看他所谓的“盟友”,并露出了隐藏在身后的刀刃。
四月份,明楼和阿诚在长春受到了几次军统的暗杀,他们的行踪暴露,无奈之下再次转移到了苏联境内。出境前,他们匆匆在联络点——黑河的一家供马帮歇脚的黑旅店里,托老板娘送出一封写给明台的信。
胜利再会。
明楼想过无数次,当这场宛如苦旅的战争结束时,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举国欢庆,亦或是默然流泪。然而都不是,他们甚至还在遥远的阿尔丹河畔,参见涅扎梅特内镇上的一个红色会议。这是个小镇子,人很少,正是夏秋交替的时候,凉爽而湿润。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有人进来低声说有一个来自中国的电话,明楼不好走开,阿诚便起身出去。过了半刻钟,会议结束,阿诚还没有回来,明楼便一个人收拾了两人的笔记本和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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