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是剥丝抽茧,又将那根丝缚在每个潜伏者的咽喉上,穿成脆弱的网。
鹤澜张了张嘴,他干涩的清了清喉咙,极快的低声说:
“后来......我遇见一个人,他帮我在城里找到了可靠的身份,再后来,我就完成了任务。”
“杀了很多鬼子和汉奸吧,俺们都听队长说了,你走之前在北平城大闹了一场,那黑皮二鬼子死了一条街!枪声响了半宿!”
风有点凉,鹤澜在苞谷垛上挪了挪,手指在玉米上来回摩挲,钝痛从指尖传上来。他抬眼望前看去,打靶的士兵们正列队往回走,炊烟升起来了,夜色就要降临。
“对,杀了很多汉奸......”
那天非常冷,枪握在手里,仿佛枪柄长出了棘刺,金属锐利的寒冷刺进骨节里,让人发抖。然而枪管中却是灼热的火药,将子弹推射进敌人的胸膛。
许池的上臂中了一枪,棕褐色的麂皮绒夹克被凝结的血块搞得乱七八糟。他的脸上像挂了霜,一点没有平时面对鹤澜时候的笑意。
“这帮丫挺的咬上了就不撒嘴......”许池咬牙骂了一句,射中了特高课副队长的腿:“哎,对,就你,妈的上次巡查给你爷爷甩脸子!”
鹤澜没空听这人借此发泄私人仇恨,他单手替许池抓住失控的方向盘,将许池的汽车拐进纱帽胡同的侧角。许池回过头,受伤的手臂无法使力,他愣是将手肘别进方向盘的空挡里,身子一扭,硬生生将汽车横在了胡同口,把小道堵得死死的。
鹤澜将车门一脚踹开,两个人往胡同里面躲去。
走到尽头便是死路,旁边一户人家的媳妇出来倒水,一开门见两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后生,骇了个半死,她急慌慌的想要掩门,却被其中一个扯着领子推到了一边儿。
许池看也不看,抬枪就比在了女人的脖子上,然而扳机刚刚扣紧,便被鹤澜架住。他回过头,像一头发怒的豹子冲鹤澜低吼:
“她看见你了,她被审你就完了!”
那黑洞洞的枪口将女人纤细的脖子抵出一个凹痕,仿佛下一秒就要血花飞溅。他知道许池并没有把这人命当做什么值得衡量的物件儿,他也就不讲那些道理:
“不行,许池,我说不行,你听我的话。”
胡同口传来了引擎的轰鸣,特高课已经追来了。
许池松开了女人,回过头盯着鹤澜看。他眉眼很重,不笑的时候看着很凶,笑起来却会露出酒窝,有点傻。此时他皱紧眉头,嘴上却忽然笑了一下,那酒窝就从他的脸颊上跳了出来,可能是因为许池苍白的脸色,这个笑容没有傻气,反而像是在诉说什么。
鹤澜从这个笑容里看出了诀别的意思。
许池将他推进那女人的院子里,关门之前,碰了碰他的脸:
“鹤澜,你得记着我。”
“沈先生,您好了没有?同志们都等着您呢!”
鹤澜理了理戏袍,水袖一甩,踱着步子出了后台。前院的小靶场上坐满了士兵,学生和老乡,还有卫生部的护士们。根据地的学生们经常举行演讲和表演,听说他来了,便央他为大家唱一折戏。
他这辈子唱的戏,都给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听去了,今天才是第一次,唱给这些人听。
明诚和明楼站在人群后面,仗着身量高,并不去坐那小马札,遥遥的冲鹤澜挥手。鹤澜一甩水袖,眸光从袖后面流光涟涟地一转,扫过第一排人群中间那张空着的小凳,脚下一顿,裙摆轻荡,悠悠唱道:
“一霎时把七情俱以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小哥儿,问您一个事儿,你知道城北许家怎么走吗?”
“......我刚从日本回来,北平城这面儿都不大熟了,劳烦您指个路。”
“日本人马上进来了,你这往哪儿走呢?唱戏的?要不你去穆家的班子找个地儿吧,那老板是我家亲戚。”
“甭谢,你以后要成了角儿,别忘了给哥们前边留个座儿就成。”
“你叫什么?我叫许池。”
我叫沈余欢。
皮手套碰在脸上,冰一样冷,许池,我记着呢。
END
最后一篇因为这周加班又没得写,已经连续工作12天没有休息过来,中间又出差了几天,累到爆。大家都在等,我就把前面的先放吧,不一起放了。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最喜欢的这句没找到机会加进去,我不依!我一定要打出来!
最近中了刺客的毒,还拉了竹太进坑,两个人一起喝假酒。但真的一点时间都没有,想摸双白的鱼,有没有人想看呀!还有栗子的古辉,啊.......
给我假期!
第七十二章 番外.2 空桥
“一郎,这个摆在这儿吧。”
出租屋里的光线很暗,那人隐隐约约的一道影子立在窗户下,他手里拿了还带着露水的白色月季,一大束。
一定是在街上被卖花的小姑娘拦住了,这个人无论是长相还是声音都显得太好脾气了,他在心中想着。
屋中太暗,山田一郎什么也看不清,窗外是一片深重的蓝,那人像一道剪影,边缘模糊的立在深蓝的天光中,仿若一挥便散了。这想法一在脑海闪过,恐惧就如虫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攀爬到他身上。他从床上猛地坐起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破碎的哭音,踉跄着朝窗边奔去,撞倒了凳子,叮叮咣咣的响声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巨大,他就这么狼狈的连滚带爬到了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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