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为文理学院爆炸案深表遗憾且斥责犹太人的卑劣,并以此为契机举办了一场又一场的盛大演讲,所有的观众大声呼喊着德国就是希特勒,希特勒就是德国,这些声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兽咆哮,是发自山洞里的尖叫怪声。
几乎同一时间,德国又遭受一重大损失,兴登堡元帅去世了,他把人民丢弃在一场前途未卜的国内革命中。
至此,阿道夫·希特勒合法地成为了德国元首兼国防军最高司令,在独裁**的道路上几乎一路绿灯,横行无忌。
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风波中,威兹曼家为帕翠莎低调举办了葬礼,费迪南德得了丧假回到了柏林,他已经三年没有归家了,再回来看到的却是妻子冰冷的尸体,男人仿佛一夜间老去了数岁。
希特勒派人带来了慰问,希望费迪南德能尽快走出哀痛,党与国、家仍需要他。
是的,费迪南德不能倒下,威兹曼家不能倒下。
帕翠莎的葬礼过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里整整一天,没有见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子女,而等他再走出房门的时候,眼中的悲伤已经完全不见了,那是冰冷的、已毫无情感的目光。
费迪南德告诉江九幺他将前往参加元首召集的军事会议,同时默许了沃纳夫人将米克一家辞退的决定。
毫无疑问,这看似是一场迁怒,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等费迪南德再回来时,他变得无比平静。
他对女儿说道:“克罗蒂雅,我想我已经看到了,德国的未来。”
江九幺看到了费迪南德的眼底闪动着某种狂热,像是潜伏在他身体里的一团火终于被点燃了一样。
江九幺颤抖了下,这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第二天,费迪南德离家回归部队报道。
江九幺穿着全黑的丧服站在门口目送着父亲的离开,他仍旧挺直背脊,没有一次回头地向前走去。
她拽着衣角,回头看了眼空落落的大厅,生出一种悲凉。威兹曼家的下仆已被遣散大半,事实上仅剩下她与阿道夫两人的起居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候。
“阿道夫呢?”
“少爷还在自己的房里不肯出来。”
“他吃饭了吗?”
“……没有。”
江九幺深吸了口气,她走到了自己弟弟的卧室前敲响了门,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Adi,我进来了。”
她这么说着开门走进了阿道夫的房间,但她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最后还是在床边被书本堆砌的小山中找到了他。
他正在纸上做着物理公式的推导,铅笔在他手上疯狂地舞动,没有一丝停歇,只允许大脑去思考眼前的难题。
“Adi,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我不饿,姐姐。”阿道夫头也没有抬得说道。
“那你多久没有睡觉了?”
“我已经睡过了。”
“如果你把一个半小时的停笔称作做睡眠的话,那你确实睡过了。”
“……”
江九幺摁住了阿道夫的手,阻止他继续写下冰冷的公式,从小便任由他任性的她第一次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够了!Adi!”
“……不、我不能停下。”
阿道夫的手颤抖着,从一开始的轻颤变为了剧烈的抖动,他不能停笔,一旦停下,他满脑子都是母亲死前的样子,还有在耳边响起的爆炸声,就连鲜血的温度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疯狂挣脱开姐姐的手,继续要在纸张上写点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不去想那些事。
“Adi,你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弄垮吗?”
江九幺提亮了声音,她把桌上摆着的点心拿到了阿道夫面前,她逼迫他放下纸笔拿起食物。
“母亲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这话很残忍,但确实有用。
阿道夫怔了怔,他看着手里的食物,忽然明白了过来。
是啊,他得吃东西,这样才能对得起母亲为了救他丢了的性命。
阿道夫慢慢地抬起手,他试着把食物放进了嘴里,用牙齿用力咀嚼后咽下去,干涩的食道被食物撑大。
他得吃东西。
他必须得吃东西。
阿道夫向嘴里塞食物的手越来越快,一口没有完全咽下去,又是往嘴里塞了新的,他用力吞咽,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对母亲的愧疚。
在长时间没有进食的情况下,他这样的吃法和速度,脾胃根本承受不了,很快就开始干呕,食道也出现了撕裂,血腥味从喉咙涌了上来。
但他的手仍然没有停下,不停往嘴里塞吃的东西,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东西……”
“够了!够了!Adi!”
江九幺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抱住了阿道夫,不再让他往嘴里机械式地填满食物,这样的动作让阿道夫回想起了那一天。
帕翠莎……他的母亲也是这样喊着他的名字忽然抱住了他,并将自己牢牢地护在了身下,然后是强烈的爆炸声,他那颠倒过来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了血色。
“姐姐……姐姐……妈妈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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