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梦初醒,一动不动地望向前方,泪水忽然从眼眶决堤,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被他压抑到了极致的悲伤尽数涌出。
“我……我再也看不到妈妈了……”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还有父亲,还有我。”
江九幺紧紧抱着阿道夫,抱着他小小的、不停颤抖的身体,任由他的泪水打湿她的脖颈。
“Adi,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保证。”
“……………………”
阿道夫一怔,他抬手回抱住了自己的姐姐。
终于跟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了起来。
第44章 <44 二战挽歌(八)
人需要学会接受现实。
江九幺对此有非常清醒的认知,帕翠莎的去世完全改变了威兹曼家的气氛,如今已经没有人会一早为他们准备早餐,她便代替帕翠莎做起了这些事。
沃纳夫人提过很多次她可以代劳,但江九幺都拒绝了,她知道有些事是谁也代替不了的,但她愿意相信时光可以磨平一切伤痛。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威兹曼家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那么四五个人在,克罗蒂雅和阿道夫姐弟俩,仍旧暂住威兹曼家的失忆人士里昂先生以及始终表示要与威兹曼家族共存亡的沃纳夫人。
这大概便是帕翠莎总说的他们要守望相助。
另一边,希特勒在独揽大权后迅速建立了德国各级的武装力量,他用了三个星期将十万人的陆军扩充两倍,同时增设9个兵团司令部、14个步兵师和7个机械化营。同时宣布威廉·格勒纳的军备计划重启,拨了3.24亿马克启用全国各地的兵工厂生产武器。
那之后的第二个月,威兹曼家收到了费迪南德·K·威兹曼已正式被调任至武装党卫军的电报。
“我庄严地向阿道夫·希特勒宣誓效忠。我向他以及我的长官宣誓效忠。阿道夫·希特勒:‘胜利万岁 !’”
她的父亲,费迪南德,那个曾不耻于希特勒的男人,最终走上了纳粹的道路,这是民族与时代的选择。
1935年德国通过了《纽伦堡法案》,此法案将“犹太人”作出定义。根据纽伦堡法案,凡有一个犹太裔祖父母以上的德国人都会被视为“犹太人”。纽伦堡法案还剥夺犹太人的德国国民权利。
在这样的形势下,在徳的犹太人近乎每天都在遭受痛苦与折磨,活得如同过街老鼠一般卑微。
江九幺曾经试图寻找过米克婶婶他们一家,无论是诺诺还是提姆,他们可以说陪伴了她与阿道夫的整个童年,早已将他们视作亲人。
在她眼里,以人种来划分等级这种事,本身就极其愚蠢,她并不会因为帕翠莎的死就对犹太人本身产生敌意。
但他们早已搬离了旧居,几次打听都没有得到结果,她只能安慰自己,或许他们听了临走前她对他们说的话,尽快离开德国前往美国避祸。
江九幺有时候也会懊恼,如果她在洛山念书的时候能再好好学下世界史,或许她还能做点什么,但事实上她只记得1939年德军入侵波兰才正式拉开了二战的帷幕,而在此前还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这次,她没有办法拯救世界,但仍有想保护的人存在,很多时候,人都是凭着某个信念坚持下来的。
她在帕翠莎墓前郑重地承诺,无论发生,都会替她保护阿道夫,她的弟弟。
费迪南德在全身心投入事业后已经好些年没有归家了,但仍委派亲信雇人守卫威兹曼家,但这种动乱的年代什么人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所以当某个值班的男人借着醉酒摸进内宅的时候,他还没有找到门在哪里就被揍成了猪头丢出门外。据说动手的是个红发的亚裔男人,他们才知道威兹曼家不是只有一屋子的老弱妇孺。
于是第二天,受辱的男人召集了一伙人,借着犹太人行凶的名义准备冲入威兹曼家抢掠,而这次没有一个人全身而退,伤得最轻的人也断了三根肋骨。
至此,没有人再敢打威兹曼家的主意。
江九幺庆幸的是那个时候拦住了盛怒之下的里昂先生,不然那几个日耳曼人要是真死在了这里,以他的身份一定会被盖世太保盯上,那绝不是她可以解决的麻烦。
当然,她的举动同样惹恼了里昂先生,虽然他平日里慵懒,有时候还表现得有些天然,但狮子毕竟是猛兽,一旦被触及逆鳞,那他释放的力量足以撼动整片草原,无法遏制的力量会撕碎所有自不量力的其他动物。
好在她脸皮厚,而他偏偏架不住脸皮厚的人,最后她以一杯牛奶的攻势勉强安抚了他。
但通过这件事,江九幺想明白了一件事,想要守护威兹曼家,想要保护阿道夫,她必须握有力量。
她一度无聊地跟正在喝牛奶的男人探讨什么叫做力量,结果被他一把捏住了脑袋,说只要他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捏碎她。
“这就是力量。”
江九幺给了他一个白眼:“有本事你来捏捏看。”
“……”
男人收回了近乎睥睨的犀利目光,原本捏着她脑袋的手改为无言地拍了把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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