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垂帘一片玉珠相击,叮咚作响,挟着月色又进来一人。
却是个道士。
一个头戴七星冠,身穿太极袍,背后一把桃木剑的道士。道士手持着一盏灯笼,神色平淡的走了进来。
苏浅突然忍俊不禁一笑,兰若寺(野地古宅),小倩(鲤鱼勉强算),姥姥(琵琶美人),宁采臣(书生),燕赤霞(道士)都齐了,就不知道他在这里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黑山老妖?
天地良心,他可没看中那池子里的鲤鱼精。
完全忘记刚刚还对人家百般赞叹千般欣赏还想着最好弄一条回去养的苏浅大大一点都不心虚的想着。
歌舞未休,道士自顾自落座,面无表情的扫视四周。仿若实质的目光从苏浅、周生、琵琶美人、舞池众女的脸上一一扫过,刺得人浑身不自在,苏浅甚至还看见了一个舞姬因为被看了一眼舞步就差一点乱了,当真是老鼠见了猫,心也慌慌,步也慌慌。
一曲又罢。琵琶美人方长舒一口气,却听道士面无表情的道:“今日天色已晚,酒过三巡,夜深露重,歇了吧。”
说罢,自面前的曲水流觞中取出一只酒杯,内里莹碧酒水被道士随手泼在地上,连泼了三杯。
苏浅面色一凝,那碧绿酒水落地竟然冒起了浊烟,再看地上,上面铺就的地毯上已经破了三个大洞。
紧接着便是一股寒意自后辈顺着脊梁骨一路蹿了上来,苏浅眼前泛起了浓重的白雾,他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却看见从白雾中伸过一只手来。
那道士手提一盏灯笼,却在白雾中显得那么亮眼。道士一手抓住苏浅的手腕,淡淡道:“随我来。”
苏浅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或许很长,或许很短,到处都是雾。
“到了。”道士停下了脚步,将灯笼递给苏浅。
然后他个苏浅讲了一个故事。
十来年前,有一户富户,有一个女儿叫作苓娘。苓娘年十三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自幼定亲给同村的秀才之子,两人两情相悦,倒是一桩好姻缘。
可惜天不从人意,最俗气的套路。两人婚后不久,恩爱非常,秀才之子一路连中二元,朝中有高官以女予之,欲结□□之好,秀才之子并非无情之人,却又是一个多情之人,不舍苓娘,却又与那官家女互许衷肠。不知怎地便说服了高官,又再娶高官之女为平妻,两妻共处,好不风流快活。
苓娘美貌,官家女高华,一是青梅竹马结发之妻,一是红颜知己高官之女,逐渐的,天平就有了倾斜。终有一天,苓娘等到了以妻为妾的那日。苓娘出身富户,却怎得比得过高官之女,苓娘之儿女皆离奇夭折,苓娘也逐渐见恶于夫君,而后苓娘被逐至老家瞿塘峡孤山集,郁郁而终。
后来,苓娘就一直待在这里。
一直到了现在。
“故事讲完了。”道士从苏浅手中接过灯笼,轻轻推了一把苏浅。“你也该醒了。”
苏浅一颤,眼前一暗,江风吹拂而过,带起了他衣袍。
天是灰蒙蒙的,怕是要下雨。
苏浅睁开眼睛,看着天空,第一个想的便是这个。
他发现自己是靠着崖壁而坐,仔细一看,他却是坐在一座悬棺之上,棺木陈旧,怕是已经百年风雨。他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随着苏浅的动作,棺椁有一处碎裂,有一物在黑暗中从中滑落出来。苏浅眼疾手快伸手捞住了那东西,仔细一看,那是一把琵琶。
一把上好的琵琶,通体墨绿,绘以金纹。
琵琶的背面刻着一行字:指间纳金风,袖手收急雨。
道士说,苓娘琵琶乃是一绝,她娘家有一个侄子尽得她的真传。
后来,苏浅几番周折,将琵琶转交给了苓娘的侄子,她的侄子因世事变没入梨园,后在杨贵妃所设梨园乐舞之宴上,一手绝技引贵妃惊为天人,将颈中羊脂玉髓佩接下,亲手系于琵琶之上,赞其‘指间纳金风,袖手收急雨’。
再后来,这把琵琶就被称作为‘金风急雨’。
第八十一回
雾色蒙蒙。
随着好不容易爬出来的一缕一缕的阳光,长江上起了厚厚一层的雾气,渐渐地阳光也看不见了,满目都是朦胧的雾气。
苏浅轻轻一跃,拔地而起,在这朦胧之境内福至心灵一般的落在横江锁上,横江锁被他一压,只是轻轻一沉一回,便再无动静。
照理说,此处两面皆是悬崖,不应无风才对。
有了风,雾就会散。
仿佛风君听见了他的心声一般,一阵疾风吹来,横江锁被吹得叮当作响,清脆的铁链撞击的声音夹杂着衣衫猎猎的声音在长峡中回荡。风将雾吹散了许多,阳光却再也找不到了,天空是烟灰色,风将厚重的乌云带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
雨势渐渐变大,风也酷厉了起来,卷着大滴大滴的雨砸在苏浅脸上、身上,砸得他浑身都疼。
江面上最后的白雾也被这阵雨砸得半点都没有了,只有雨滴落入江面的无数圈的涟漪和激烈跳动着不甘落入江水中的一层水雾。
苏浅举目远眺,远处一艘大船正缓缓而来,心下一动。他与大船的距离,已然超过他的极限,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很想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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