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似乎听懂了,圆溜溜的眼睛望过来,两只耳朵扑棱棱地动了几下,像是好孩子听到无端指责的话一般委屈。
邢岫烟瞬间就说不下去了,安抚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得到了一阵喜悦的响鼻,差点喷到她脸上。
邢岫烟:“……”
言泓忍不住笑了,邢岫烟正要发作,出云拿了马鞍来,三下五除二架好了,笑眯眯地看着言泓和邢岫烟。
言泓伸出手:“来,我扶你上去。”
也许是因着热毒,言泓的手掌之中,纹路比别人更深,泛着隐隐的深红色,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浑厚有力。
只是扶了一下,邢岫烟就稳稳地坐在了马鞍上,言泓拉着缰绳,把马儿从马厩中牵出来,慢慢地在梨园之中踱步。
第一次骑马,邢岫烟小心翼翼,连呼吸都放轻了,言泓感受到她的紧张,索性一手牵着缰绳,一只手轻轻地放在邢岫烟的手背上,缓缓收紧。
邢岫烟捏捏言泓的手心,忽道:“前面是--墓碑?”
言泓点头:“对,我的爹娘就葬在那里。下来罢,小心点。”
邢岫烟顺着言泓的力道下了马,对面前面相依的两块墓碑,这算是,见父母了么?
言泓把邢岫烟的手牢牢地握住,轻声道:“爹,娘,这是岫烟。”
邢岫烟微微福身:“伯父,伯母好。”
言泓笑了笑:“爹,娘,你们总担心儿子孤独,这下可以放心了。她虽然有时候笨拙,但照顾儿子是绰绰有余的。”
邢岫烟呲牙:“你说谁笨拙?”
言泓语气淡淡:“走个路都会扭到脚,不是笨拙是什么?”
邢岫烟正要反驳,言泓道:“在爹娘面前吵架,不好。”邢岫烟只好怏怏闭嘴。
两人在墓碑前默默站了一会儿,言泓忽地一笑:“想不想知道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
邢岫烟眼睛一亮:“好啊。”
言泓指了指一棵大梨树下:“我们去那里坐着罢。”树下铺了一层树叶,想是言泓经常在那里休息,压得很平实。
两人在树下坐了,言泓略略顿了顿,道:“我发过一次热,很凶险,六岁以前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邢岫烟叹道:“你不是生病就是中毒,难道真像书里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
“也许罢。”言泓道:“记得有一次倾盆大雨,母亲背着热毒发作的我去寻入尘道长医治。明明是白天,却暗如黑夜。我实在支持不住了,一度要放弃,你猜,是什么救了我?”
“难道是冰泉老人从天而降?”邢岫烟胡乱猜测。
“不,是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
正说着,忽见出云一溜小跑过来了,言泓不悦地看着出云,出云委屈地比划,董副总管和董瑜来了,要不,他才不来打扰呢。
言泓站起来,顺手也把邢岫烟拉起来:“你在屋外等我罢,我先去交代一些事情。”
邢岫烟点点头,言泓又道:“出云,把马牵回马厩。”
这下,墓碑前只剩下了邢岫烟一人。邢岫烟转了一圈,索性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想象着言泓的爹娘,是什么模样?
生儿肖母,言泓的母亲,应该有着一样熠熠的星眸,入画的容颜。而性子却不像言泓那样冷淡,爽利俏皮,内里坚强柔韧。这样的女子,也许在人群中不是最耀眼的,但自有一番芬芳,着实讨人喜欢。
也许入尘道长与冰泉老人,对着言泓的母亲,自有一份难以言说的心意,才会不辞辛苦,尽心尽力救治言泓。邢岫烟不由自主地勾画出一部江湖儿女的情感纠葛,爱恨情仇。
正胡思乱想之间,一根枝丫啪的一声断了,落在邢岫烟的头上,像是在指责她再编下去。邢岫烟抬眸,两座墓碑静静地看着她,她一激灵,脑中的曲折情节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个,伯父伯母,我再也不瞎编了,你们别生气。”
远远地,只听得几声人语响,邢岫烟起身去看,原来是董叔父子出来了,他们交谈着离开,没有注意梨园深处的邢岫烟。
邢岫烟把目光从两父子的背影收回来,恰好看到出云在向她招手。邢岫烟拍拍裙子上的落叶和草叶,走到出云面前。
出云指了指屋里,邢岫烟道:“泓哥让我进去?”
这一声泓哥让里面的言泓听见了,心中甚是愉悦。一开始有些羞于开口,现在不是叫得自然了么。看来以后再改一次,也是使得的。
正想着,邢岫烟已经进来,一双美眸落在言泓手中的盒子上。盒子只有巴掌大小,雕着精致的葡萄花鸟纹,看起来有些陈旧,应该是有些年份了。
言泓将盒子递给邢岫烟:“这是给你的,等你回到田庄,再打开。”
神神秘秘的,邢岫烟嗔了他一眼,接过来。言泓又道:“行李出云都收拾好了,我马上要启程。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这么快!”邢岫烟心头泛酸,但她知道此行关乎言泓的性命,出云的迫切是对的,她再怎么满怀离愁别绪,也只能按捺住。
只不过是一个月而已,眨眨眼就过去了。她深深地看着言泓,尽量不让言语之间透出伤感来:“你自己还带着毒呢,反倒关心起我来。你就放心去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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