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衣服展开,玄墨的底色,绣着一点白色的云纹和金色的竹叶。邢岫烟越看越满意,打算等言泓回来,就让他上身试一试。
西沉的太阳极圆,极红。邢岫烟摆好新衣裳,看着夕阳发了一会儿呆,缓缓吟诵:“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夫人好诗兴。”
邢岫烟折身,目光一亮:“你回来了?”
言泓点头,邢岫烟迎上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我忙完针织坊的事情,你还未从丁府回来,我就先回了梨园。”
言泓扬起嘴角,心里的水满满当当。
邢岫烟笑了笑,又殷殷询问:“腹中可饥饿?要不要打水来洗把脸?”
“不忙,我不是很饿。”言泓拉着邢岫烟在身旁坐下:“今日去丁府,丁少爷问了一句,这一季的玩偶新品怎么没有消息?想必是家中女眷盼了很久,打发他来问一声。”
邢岫烟含糊应了一声,如今,她没什么心情去想玩偶的事情,只是让针织坊的姐妹按照旧东西做着。
言泓又道:“梁临那里正在筹备婚事,你若是无事,可以去青烟那里帮忙,她没有亲人,一个人张罗不过来。”
“这个婧儿和我提过了,我明儿就过去。临哥儿和青烟姑娘,也算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坊间的话本写手们,又要蠢蠢欲动了。”
顿了一顿,邢岫烟轻咬下唇:“入尘道长那里,可有瑶草的消息?”
言泓面色如常地喝了一盏茶,又自己倒了一杯:“李纹说得没错,瑶草确实到了西宁王府,在西宁王手里。西宁王颇为看中瑶草,设了机关和府兵来保护。”
“那么,入尘道长有没有办法,弄到手?”
“入尘道长为京中权贵秘密炼制丹药,私下颇有人脉,进入西宁王府不成问题,只是瑶草之事,还需要再斟酌。”
其实按入尘道长的说法,若是花言巧语去哄西宁王,需要费些精力和时间,况且西宁王也不是个好哄骗的,不如盗取来得容易。言泓想了想,还是压下去了。
入尘道长光身一人,随时可以溜之大吉,但是他与邢岫烟的安宁日子,不想那么快就结束。依山傍水的田庄,郁郁葱葱的梨园,一草一木皆点滴,皆回忆。
邢岫烟见言泓语言缺缺,心里着急,却不便表露,只是拿眼看着他。言泓笑了笑:“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有数有数,每回都是这样,邢岫烟私底下埋怨。他越不说,她就越放不下心。
言泓感觉到了邢岫烟的低落,正要温言安慰,门外却响起了扣门声,不多不少正三下。言泓看了一眼邢岫烟,道:“进来。”
看看天色,应当是出云或篆儿请他们去用晚膳了。
门吱呀一声,进来的是篆儿,她却道:“总管,夫人,外面来了人,是,是鸳鸯姑娘!”
言泓与邢岫烟同时起身,同时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贾家败落以后,上头尚未发落,所有的人都下在监狱之中。邢岫烟当初在现代的时候看过电视剧版的红楼梦,大致知道姑娘们的去向。想着等上头发落了,再寻踪迹去解救,故而按兵不动。
未曾想,应当与贾家女眷关在一处的鸳鸯,竟然出现在这里。
“立刻把她引进来。”言泓沉声道:“随便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生人。”
篆儿立刻去了,不多时,一个粗衣荆钗的女子走进来,未走近便唤道:“言总管,邢姑娘!”
邢岫烟一看,的确是鸳鸯,多日未见,她憔悴不少,裤腿上还沾有草屑,原本十分的容貌,现在只剩下了五六分。邢岫烟知道她对称呼一时转换不过来,无心纠正,忙问道:“鸳鸯姐姐,你怎么从大狱逃出来了,姑母她们可还好?”
鸳鸯双目含泪,闻言便滴落下来,沾湿了衣袖。言泓道:“鸳鸯姑娘,你来之时,可曾顺利?”
鸳鸯会意,拭了拭泪:“梨园偏僻,我一路行来极少见人,他们也当我是寻常农妇,毫不在意。”
言泓点头,邢岫烟拉过鸳鸯的手,吩咐篆儿道:“去厨房拿点吃的,然后烧热水备着。”
篆儿应声去了,邢岫烟道:“鸳鸯姐姐,你一路辛苦,坐下来慢慢说。”
鸳鸯回想起这一段日子的重重艰难,悲从中来。禁不住又落下眼泪:“邢姑娘,不,应该是唤言夫人了。我,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
邢岫烟握了握鸳鸯的手:“苦了你了。”
鸳鸯摇头:“我不苦,苦的是老祖宗,荣华富贵的半辈子,结果死后无比萧索,虽说皇上怜悯,让办了丧事,可是悼念的人寥寥无几,草草了事。”
邢岫烟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新帕子,鸳鸯接过来,一面拭泪,一面缓缓心绪,娓娓道来。
原来,鸳鸯当夜准备出城的时候,忽然听闻贾母逝世的消息,急忙掉头向西宁太妃求助。西宁太妃怜悯贾母身后之事无人打理,便暗中打通了关系,为贾母求得一片风水之地。而鸳鸯一直在贾母墓前守灵,过了头七离开,奔向保定。
提到西宁太妃之时,鸳鸯一概用贵人代为称呼,邢岫烟只当是贾母的旧友相助,没有多问。言泓一直等着鸳鸯断断续续说完了,才道:“据入尘道长说,上头的裁决就在这几天了,到时候贾家众人或流放或为奴,就会清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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