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要做什么,冲撞朝廷命官家眷是犯法的!”何庆媳妇见流民仍是不散,半探出身子厉声呵责。
何庆媳妇是从小跟着于氏的贴身丫鬟,耳濡目染,和于氏一样稳重里带了几分西北女子的泼辣,又做了许久的掌院娘子自有一番气度,外加眉眼明净,登时流民堆里就有几个男人开始不怀好意地起哄。
“哎呀呀,小的们也不愿冲撞夫人呀,夫人生得这么天仙儿似的,小的们心疼都来不及呢!”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男人是为数不多还能镇定讲话的,那张被泥垢糊的看不清面目的脸上流露出猥琐的笑意,黑得惊人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何庆媳妇,“但咱们乡亲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夫人行行好,给小的们些银两吃饭呗。”话音一落,流民们也七嘴八舌地跟着在后面哭诉。
罗怀秋被安福和何庆媳妇护在车厢里,却仍是能清楚听见那些流民干涩凄厉的哭喊。罗怀秋皱了皱眉,伸手拉了何庆媳妇一下,“何姑姑,这些流民也怪可怜的,不如给他们些钱吧。”
“小姐,不可!”何庆媳妇缩回车厢里,赶忙摇了摇头,压低嗓门唯恐被车外的流民听到,“小姐也听着了,这些人净是些不干不净的地痞流氓,您若是给了他们钱,他们非但不会感激您,只会死死咬住您问您要更多的钱。”
也不知道是哪个耳尖的流民听到了何庆媳妇的话,立时撕扯着开始哭喊:“这帮狗屁王公贵族说咱们是地痞流氓!咱们好好的庄稼人遇着天灾人祸,这些狗官非但不帮咱们,还说咱们是流氓,听听哪,乡亲们,听听哪!”
一下子民怨被激发了起来,那个领头的男人一边叫嚷着“为富不仁”一边率先冲向马车,在他的带领下流民纷纷涌向王克和李仲殊。
李仲殊仍是有所顾忌,拔了横刀出来只是想将流民驱赶开,然而那个领头的男人却故意往刀口上撞,其实不过是小小划了道血印子,那男人却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流民听到了越发凶猛地冲击马车,肮脏不堪的石块、泥块落雨般掷向马车。
李侍卫和王侍卫虽然是练过功夫的,但终归没法同时敌过十七八个人。眼看着流民就要揪烂那块花素绫的车帘子了,李仲殊一咬牙,拿横刀狠狠刺了马屁股一记,“何姑姑,护好小姐!”
吃痛的河曲马扬蹄嘶鸣起来,一下子甩落了好几人,流民一时被吓住了,趁此机会马匹拉着马车跑出了流民的包围圈。
河曲马受惊之后变得暴虐起来,车厢随着马匹的挣扎和奔跑剧烈地晃动,罗怀秋一个没坐稳就被狠狠地甩到了角落里,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到车壁。
“小姐!”安福和何庆媳妇同时惊呼了一声,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拉罗怀秋,自己也被晃得滑倒在车板上。
车里剩下的皆是妇孺,没有人会赶车,只得听天由命地任由受惊的河曲马载着她们不知驶向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本来我想尽力在6号码出来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到了第二天……
☆、惊马
罗怀秋按了按额头,只觉得火辣辣一片,估计是擦破了油皮。罗怀秋咬着牙撑起身子,努力坐直了想攀到窗口边看看这会儿她们身在何处。
马车还是颠簸得厉害,不过与先前晃得人都直不起腰来相比,已经稳了许多,估计河曲马的狂劲差不多过去了。安福和何庆媳妇也重新找到了重心,挪着膝盖到罗怀秋身边,扶住她。安福见罗怀秋额头上一片血红,紧张地拿出帕子替她擦拭,只痛得罗怀秋倒抽冷气。
“别别别,我没事。”罗怀秋别开头躲过安福的手,用手指了指那扇已经被流民砸破的玻璃车窗,“何姑姑,快看看窗外,能知道咱们在哪儿吗?”
何庆媳妇一点点挪到窗口,只见到外边是一片比先前他们经过的还要荒芜的田地。而车轮下的路也不知什么时候从官道变成了尘土飞扬的乡间土径。
何庆媳妇叹了口气,脸上满是自责和担忧,摇了摇头,“外头都是乡野,也不知道到哪儿了。都是奴婢们的错,没有护好小姐。”
罗怀秋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仰倒在杂物凌乱的车板上。真是作孽啊!好端端地去香山避暑,结果遇上流民,到了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安福有些害怕地挨到罗怀秋身边,紧紧攥着手帕,颤着声音说道:“这儿这么荒凉,不会遇到什么歹人吧……”
“瞎说些什么!”何庆媳妇打了安福手一下,瞪了她一眼,“小姐别听这丫头胡说八道,安福这是吓糊涂了。这地界儿瞧着比先前还荒芜,当地的农民估计早早就离开了,流民也不会来这里。小姐别担心,咱们不会遇着什么歹人。”
罗怀秋扶额,这话压根就不是安慰。方圆几里不见人烟,比遇着歹人还糟糕啊,她们在这儿困上一天恐怕也没人会发现。
罗怀秋还担心另一件事,和张六小姐约好了辰时半到张家别院的,现下一折腾,别说到香山了,恐怕回京城都不是件容易事。偏偏罗怀秋还没法给张家报信,这是活生生把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变成得罪张家。
“何姑姑,这河曲马是咱们家的老马吗?”罗怀秋想起管仲老马识途的故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河曲马跑累了自己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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