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怀秋在一旁简直急得上火,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兴悬丝把脉这一套!
“陈院……”罗怀秋刚想开口让陈院判干脆直接进去得了,这回却是罗怀夏拦住了她。
“昔日长孙皇后难产药王孙思邈也是以金丝诊脉。”罗怀夏虽然心忧母亲,但毕竟是从小受经礼熏陶长大,有些规矩不敢破。
可问题是陈院判他是药王孙思邈吗!这都隔了六七米了还能诊出个鬼啊!
还好只是于氏有些脱力,宫口无法完全打开,陈院判收回金丝,很沉着地吩咐瑞露去煮防葵、滑石、朱砂、冬葵子、木通、瞿麦、榆白皮、飞生毛。
又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产房里终于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是位小少爷!恭喜夫人,恭喜老夫人!”瑞霜眼眶里含着泪水从产房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也是第一次伺候主子生产,谁知道遇上个凶险的,这会儿终于生出来了她简直比于氏还高兴。
罗怀秋也和生完孩子一样,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瘫倒在椅子上除了傻笑说不出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算彩蛋吧,亮点自寻。
☆、贵妃
罗家小三出生在八月初八,恰是洪武皇帝圣诞,乳名就叫“天恩”。或许真有洪武皇帝神眷,天恩虽然是八个月的早产儿,生下来也有五斤多重,小脑袋上的胎毛又长又密。
罗怀夏和罗怀秋出生的时候先武定侯还健在,老太爷起名起得相当简单粗暴:出生在夏天就叫“怀夏”,出生在秋天就叫“怀秋”。待亏罗怀秋两兄妹都没有出生在春天。小天恩的名字按理该由武定侯取,然而武定侯现在处境不明,罗家连喜得麟儿的消息都无处传递。于氏只是命人给长安于家报了喜讯。
皇后在天恩出生当日就下了赏赐,都是给小天恩的长命锁、小手镯、金铃铛,甚至有两个还是太子小时候用过的。于氏都有些受宠若惊。
与赏赐一道来的还有皇后召老夫人和罗怀秋入宫的口谕。老夫人有些惊异,天家对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外命妇向来都比较优待,一般不怎么召老人家进宫。罗怀秋倒是想起罗怀夏先前的嘱咐,晓得有些该来的事情终归要来。
罗家现在的处境其实有点尴尬。旁人只看到罗家在外有封疆大吏,在内有天家恩宠。却不清楚武定侯在福建生死未卜。如果没有了武定侯,罗家就是无根的浮萍。罗怀夏尚在冲龄,就算再天资聪颖,在张居廉眼中也不过是个可以轻易掌控的稚儿。罗怀秋知道张家是通过结为儿女亲家来向罗家示好和拉拢,但她有些担心张居廉恐怕不把罗家当成同等水平的“盟友”,而只是把罗怀夏当成一把他可以使用的利刃。
想想看,如果武定侯果真回不来。
罗怀秋心里嘭地漏跳了一拍。武定侯从福建回不来的原因无非两个:在倭乱中阵亡,或为高党奸人所害。两者对罗家来说都是无解的。武将战死沙场天经地义,如果武定侯被按了“戮战殉国”的名头,罗家不但无法追究武定侯之死,甚至武定侯本人也讨不到一个“忠勇”的名声——堂堂正二品福建总兵为了区区倭患“殉国”,简直是丢尽了大明的脸。至于为高党所害,高党都被张居廉清算得差不多了,武定侯在朝中又从不结朋营党,罗家除了会得到皇上几句苍白的抚慰,武定侯照旧是死的不明不白。或许于家作为姻亲会真心实意出力,但远在陕西也鞭长莫及。
如果武定侯果真回不来,罗家就好像拔了爪牙的老虎,只能沦为供人亵玩的宠物。
罗怀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她不怕作为牺牲品嫁到张家,她怕就算她嫁到张家,武定侯府仍是乏术回天。
罗怀秋暂且按下心中的焦虑,让自己先专注对付进宫觐见的事情。在进宫那日罗怀秋一早寅时就起来了,何庆媳妇给她挑了一件粉襴边桃红底的短袄配草黄色袄裙,圆鼓鼓的双丫髻上各插了一朵珍珠珠花,既讨喜又不显得张扬。小姑娘打扮还用不着上妆,罗怀秋收拾妥帖后见时间还早,就顺道先去了雁芙阁。
于氏也醒了,正散着头发半倚在榻上,只戴了一只莲青色的抹额。于氏已经三十岁了,这回生小天恩又如此艰难,着实有些伤了元气。
“娘亲,昨夜没睡好吗?”罗怀秋看见于氏眼底下有淡淡的青色,忍不住心疼地走过去摸了摸于氏的脸。
于氏笑了笑,抓住罗怀秋的手,反过来揉了揉罗怀秋的头,“还好,就是天恩昨夜有些闹。你别瞪你弟弟,当初你和天恩一样大的时候比他闹腾多了呢!不靠着娘你就不肯睡。”
罗怀秋转过头看着仍没有睁开眼睛、张着小嘴巴流着口水的小天恩,先前焦躁的心情莫名舒缓了些,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地触了触天恩软乎乎的鼻子。
“喜娘,再过不了几刻钟你就得和老夫人进宫了,这回娘亲不在你身边,老夫人又年纪大了,有些时候难免周顾不过来,喜娘得自己小心一些,别给老夫人添麻烦。皇后那儿,老夫人有分寸的,你别主动说话,若皇后实在问得紧了,回答不出来就笑,别逞能瞎说。若是问起张家的事……”于氏仔细地叮嘱罗怀秋,在说到张家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了。
“娘?”罗怀秋抬起头看向于氏,于氏勉强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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