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妈妈不能留。”罗怀夏只简短地做了个总结,罗怀秋却知道他一定会无声无息地把这事做好。
“哥哥,我准备求祖母把梁妈妈赶出府。”罗怀秋也有自己的打算。
罗怀夏却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何必那么麻烦,一个恶奴而已。”
罗怀秋知道这个哥哥有多固执,只好拉着他的手撒娇:“哥哥你听我说嘛。先前把梁妈妈发配到马房,祖母已经对母亲略有微词了。如果梁妈妈忽然又被卖出府,祖母一定会觉得是母亲干的。到时候祖母一定会……唉,反正每天早上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又要听她念叨娘亲了。”罗怀秋捂住耳朵做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罗怀夏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如果他私底下寻了错处把梁妈妈卖出府,老夫人不仅会觉得是于氏干的,还会觉得于氏对她阳奉阴违。罗怀夏叹了口气,这些方面他竟然还不如这个小不点妹妹想得仔细。“喜娘长大了。”
罗怀秋僵了一下,抬起头看罗怀夏,发现他单纯只是在夸自己,松了口气。她不觉得自己做的哪里出格,十岁的小女孩也是有这点心思了吧?想想前世《家有儿女》里的三个活宝,个个儿心眼多得很。
“那哥哥,安福和乐康的事怎么办?”这方面罗怀秋是真的没辙。她一点也不知道古时候丫鬟小厮有私情是怎么处理的,更何况安福和乐康到底有没有私情都不清楚。
“把安福指给乐康,放出府。”罗怀夏面无表情,一点也不顾惜乐康是跟了他两年的长随。
“但是安福只有十四岁。哥哥,我想留安福在屋里。”罗怀秋也是有私心的,安福现在算是被她捏在手里了,如果她又出手保下安福,又是对安福有恩,不怕她不忠心。
罗怀夏却觉得这个妹妹到底年幼,太软善了。但她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愿意留就留吧,大不了到时候他再替罗怀秋除掉安福。
罗怀夏把乐康招来,当着罗怀秋的面把事情问清楚。原来乐康和安福幼时便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安福那日在竹林偶然遇见乐康,发觉他的革翁磨损了,就开玩笑说帮他衲双新的,乐康虽是拒绝了,却被梁妈妈听见了。
这样倒还不能算有私情。
“你这个安福真不是个老实的。”虽然乐康的做法不违礼数,罗怀夏还是罚了乐康两个月的月例。又想到就因为这种乌七八糟的小事生生耽搁了罗怀秋的病情,罗怀夏还想让乐康跪上一个时辰,被罗怀秋劝阻了。
罗怀秋深切感受到了鲁迅先生那句“吃人的礼教”。不过吃人的不是礼教本身,归根结底还是人吃人。梁妈妈这恶奴实在可憎。
“哥哥,那我就先拿了你的字回去描红啦。祖母中午让我去露葵山房用午饭,到时候我会和她说梁妈妈的事。”罗怀秋笑嘻嘻地从罗怀夏案头上抽了两张写好的大字,带了安宁准备回沛芹院。
罗怀夏低头看了看,她抽走的是《韩非子·说林上》第二十二篇,“今人不知以其愚心而师圣人之智”,这怎么读都像是在嘲讽罗怀秋不学无术。罗怀夏无声地笑了笑。
罗怀秋回到沛芹院,看到那篇工整遒劲的馆阁体,也觉得后悔。她连“壹贰叁肆伍”都写不好,发什么神经写《韩非子》!
她头疼地把罗怀夏的字放到书桌上,这才看到安福惨白着一张小脸仍然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罗怀秋狠狠心,不去看她,让安平给她切一盘香山的雪梨,一边拿银签戳着吃,一边看早上没看完的《千字文》。
估摸着两个时辰到了,罗怀秋让安宁扶安福起来,
“你和乐康的事我都知道了。”罗怀秋把嘴里的雪梨嚼透,咽下去,“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是梁妈妈在那里搬弄是非。”安福听后松了口气,感激地又跪了下去。
“你知道你错在哪吗?”罗怀秋也没让安福再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奴婢……奴婢不该和梁妈妈串通……”
“你错在分不清谁是主子。”罗怀秋摇了摇头,打断安福,“梁妈妈威胁你,你可以来告诉我,她再只手遮天,也不过是个下人。而你却认为我这个主子还不如梁妈妈来得有威信。”
“奴婢不敢……”安福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膝盖跪得发麻发痛,也不敢动一下。
“你是不敢这么想,却这么做了。”罗怀秋看着安福强忍住泪水,心里也有些不忍,“起来吧,安福贬为三等丫鬟,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我。原来安福一等丫鬟的位子先空着。”
“谢谢大小姐!”安福听到那句“三个月内不得近身服侍”心下一松,罗怀秋终归还是愿意再给她一次机会。安福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罗怀秋去露葵山房后和老夫人说了梁妈妈的事,老夫人拨着手串,叹了口气:“这样的恶奴自然是留不得的。你母亲也真是,先前也不与我直说。”老夫人看于氏不顺眼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摆膳的时候罗怀夏竟然也来了。罗怀秋知道他这是来给自己撑腰的。她向罗怀夏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已经都搞定了。
老夫人年纪虽大,口味却不清淡。卤煮小肠、白水羊头、炖吊子、羊爆肚、姜丝排叉,一个个味道都重得很。罗怀秋前世是南方人,吃不大惯,又生怕家人起疑,只好硬着头皮吃,小半碗饭下去胃里就起腻了。老夫人见她不舒服,就让枣华捧了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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