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随他下树,一手揽住竹干,旋转着飞身而下,手中竹枝不断刺向胡童四肢。胡童在竹干上被薛洋刺得放开右手又放开左手,伸直右脚又伸直左脚,十分狼狈,摇摇欲坠。
“我们从小到大练梅花桩,都是将人打落了便停手,等人要么落地认输,要么飞回再打,从没有痛打落水狗般追下去补刀的练功之道。”蓝曦臣愕然道,“这位小兄弟学的是哪门功夫,有氏族是这样教梅花桩的吗?”
薛洋的每招每式,都无书可查,且招招没有定势,全由他看着实战具体情况临机应变而出,所以没有套路,前后出手无一次重复,有时出招到半路他觉得高兴又收回去换一招来打,胡童瞠目结舌无法习得,自然无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胡童全然阵法大乱,几乎和一条落水狗般,手脚并用才拼命爬上一株矮矮的竹子站好,面目慌乱地盯着薛洋。
薛洋双足踏过竹干,并没有按套路先回到这根竹子上站好,而是自下而上穿林拂叶径直飞到胡童面前,当胸一脚将毫无防备的胡童踹飞老远。
这刁钻阴险的攻击角度,让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胡童好不容易捧心站好,擦去唇边血迹,道:“我胡氏自诩博览天下武功,不知阁下师从何方!”
风敲瘦竹,簌簌作响。
没有回答,没有薛洋。薛洋根本就没打算上树作个靶子,他在竹叶的掩护之下,无声地于竹干间穿行。
敌在明,我在暗。如果胡童见过夔州小祖杀人的惯常手法,他便不至于如此惊讶。
可在薛洋动情之前,所有见过薛洋出手的人,都已经死了。在薛洋动情之后,他困守义城一隅,所以博览百家武功的胡氏,没有见过薛洋打架。
胡童站在竹上,凝聚全身灵力,又将那双白绡手套戴上,惊恐地环顾四周,只觉草木皆兵。
薛洋突然从他跟前的树冠上冒出来,直直将竹枝戳他眉间。
胡童及时夹住了那根竹子,还来不及高兴,却见薛洋喜笑颜开,比他更高兴,不由怔住。
薛洋就着他的手指,运力灌入竹枝,手臂一抖,竹枝上横七竖八那许多的分枝和无数竹叶,被薛洋以内力激下,梨花暴雨般全打在胡童脸上。胡童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脸落荒而逃,被薛洋击退到更矮的一棵竹子之上。
众人见薛洋出手和流氓一般无赖,忍不住又笑又奇。
他出招又狠又毒又聪明伶俐到可怕,没有世家公子起势收势剑走轻灵刀走厚重的拘谨,天地万物但凡唾手可得的,薛洋都能利用。胡童只会将竹子当做落脚之处,薛洋却一时单臂环抱竹干,转着身子打他,一时脚背勾住枝条,倒悬着刺他,剑走偏锋,自成一派。
如果大家和敌人困在一间密室中,唯一有的一件武器是蓝忘机的忘机琴,其他人都会试图用内力踉踉跄跄地弹琴攻击,而薛洋则会扛起那琴就照着敌人后脑玩命地砸去。
再观战时,薛洋将竹枝架上了胡童颈侧,胡童伸手去抓竹枝,想用白绡手套将竹子碾碎,但那竹枝却在薛洋掌中飞快地旋转起来,且边旋转边绕着胡童脖子转了一周,瞬间从另一边的颈侧重新被薛洋握住。这是一门万分诡异、闻所未闻的杀人剑法。
如果薛洋用的是降灾,胡童已经人头落地了,而且会被绞得血肉横飞。
胡童脸色惨白,薛洋天真烂漫地勾唇一笑。
胡童自六岁学成以来,未尝败绩,此时再也无法忍耐,爆喝一声,用胡氏本家武功同薛洋拼命,众人连忙将从不显山露水的胡氏武功细细察看。
看过之后,纷纷心道不过如此,虽然颇有妙处,但论高超,并未出神入化,单单乌氏的塞上曲便能击溃。方才胡氏力挫天下英豪,不过仰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神通,加之蓝忘机裂冰失灵,江澄又被诸葛平分心而已。
如此一来,士气大震,对胡氏先前的闻风丧胆一扫而光。
“阿澄你看,”聂怀桑道,“成美的身手既不如你,也不如晓道长,但胡童和你们对招时尚能从容,却完全不是成美的对手。”
“这个孩子,从小被家族填鸭式教育武功,只会一板一眼地背诵招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没有丁点自己的想法。”他道,“而成美的路子诡异刁钻绝无仅有,他从没听闻,就不会打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江澄看着诸葛平嗤笑道,“原来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诸葛平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扬声道:“这位小友,敢问尊师是何方神圣?”
他想套薛洋的话,可薛洋也想套他的话,所以必然会答。
薛洋正和胡童打斗,胡童将他手中竹枝握断后,极其灵活地就着两段竹子,以一枝挑着另一只不断旋转,当场创新了一样双截兵刃,挥手去打胡童。一击中人后,就着两根竹子彼此间的借力配合,旋转飞出的那枝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另一枝前段,被薛洋挑到胸前。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胡童没料到他被人折断兵器连停顿都没有,花样层出,又被打得落花流水。
“我说诸葛先生,不是人人都像你们这么好命,生下来就有人养、有人教的。”薛洋答道,“我可没人教,都是自己看那些侠客打架,自个儿琢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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