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漓昨日带着王妃过来请安,这便是怡人亲手绣的。”和敬夫人瞟了那团扇一眼,眉头渐渐疏散开来,“怡人为着当初撮合她与予漓的事,对我一向敬重。”
“怡人确实是个好孩子。”甄嬛徐徐道,“不过那也要齐王有心,否则也不会时时来给姐姐请安。他虽年长,生母健在,到底是个良善的孩子,日后必定不会辜负了姐姐抚育之恩。”
“不过借你吉言罢了。”和敬夫人轻叹一声,说罢瞧着甄嬛,“昨日我听贤妃姐姐说起,远嫁凉州的真宁长公主要带着翁主回京省亲。”
“姐姐真是耳通目达。”甄嬛凝眸睇她一眼,笑道:“真宁长公主的驸马陈舜为我大周远戍凉州,保定一方安宁。可惜长公主自生育承懿翁主后便落下了病根,不宜长途劳碌,又连着数年边地不靖,如此已有十数年未曾入京了。如今赫赫不稳,驸马恐兵祸乍生而无暇顾及妻女,上了请安折子给皇上,皇上这才星夜派人接回了长公主与承懿翁主。”
一想到那位看上甄珩的承懿翁主,甄嬛心中百味杂陈,原著里,她还是极为喜爱承懿翁主的,更因此厌恶甄珩的薄情。无论因为什么,甄珩既然娶了她就该倾心呵护,否则不过是再辜负一个女子罢了。
不过如今不同,甄珩只有安陵容一个妻子,儿女双全,不管是为着什么也不可能再娶承懿翁主。她该好好嘱咐甄珩,莫让旧事重演,引得玄凌疑心。
眉庄逗着一旁的鹦哥儿,笑吟吟道:“此番长公主回宫归宁,自然是要与皇上叙起姐弟故情。只是听说承懿翁主年芳十六,到该下降的年纪了,凉州偏远之地,如何能挑得出一位好郡马来。”
和敬夫人起身给金架子上的鹦鹉添了些清水,不觉含笑,“先太后只得这一位长公主,若非为了边地安宁,如何肯叫她远嫁。皇上也只有这一位一母所生的姐姐,姐弟连心,自然要好好为翁主挑一位乘龙快婿了。”
眉庄拢一拢袖口,曼声道:“只是不知道京中哪位青年才俊有这般幸运,能得到翁主的青睐了。”
甄嬛淡淡一笑,手指划过平滑如肤的缎面裙幅,平静道:“翁主年幼,少不更事,终归是要皇上和长公主做主的。只怕京中才俊千百,也未必能入了翁主的眼。”
一时静默,唯余耳畔女儿家欢笑之声不绝。甄嬛冷眼看去,和敬夫人踱步临窗前,眼中尽是和睦帝姬玉雪可爱的身影。可春阳明暖拂落,她始终如一块寒冰,不能被温暖丝毫。
唯余长长一贴画云褶裙裾,在她身后逶迤如一道永不能弥合的伤口。
三四月的上林苑,春光繁盛漫天匝地,牡丹含娇,海棠如锦,碧竹盈盈,梧桐风媚。太液池上有三三两两的宫眷迎风荡舟,举目处鬓鬟旖旎,裙裾翩翩。更兼天气晴雨不定,湖上景色淡妆浓抹总相宜。若到烟霭濛濛的日子,更添潋滟情味。
甄嬛坐在肩舆上往颐宁宫而去。槿汐体贴地双手奉上一块殷红手帕让她擦汗,醉颜一般的深红愈加衬得她双手瓷白,“真宁长公主上次未来得及赶上见太后最后一面,如今娘娘安排她住在颐宁宫,也算是全了母女情分。”
甄嬛淡淡一笑,微微眯起凤眸看远处水光潋滟,道:“她是长公主,除了颐宁宫住在哪里都不合适。今日皇上设宴,只让我作陪,我正好会一会她。”
颐宁宫中极其安静,大约宫中妃嫔还未得到真宁长公主归宁的消息,一时尚未来拜见。甄嬛打了帘子进去,玄凌正坐在首座上笑着向一位少女问长问短,他身旁坐着一位盛装的中年女子,神色极是亲热。
芳若通报了消息,玄凌笑吟吟抬起头来,向真宁长公主介绍:“这是皇贵妃甄氏,朕想着都是一家人,合该见一见的。”
甄嬛屈膝向玄凌请安,满面笑容道:“恭喜长公主归来。”
这是甄嬛第一次见到真宁长公主,玄凌唯一的同胞姐姐。真宁长公主身量修长挺拔,一袭深红翟纹素色曳地深衣,温婉中有清冽刚气。仔细望去,倒很能看出几分昭成太后年轻时的姿容。
“原来这位就是皇贵妃了。”真宁凝眸于甄嬛,不过片刻的怔忡,便启唇轻声笑道:“皇贵妃果然是美人胚子,望之不俗。”
甄嬛近前两步,屈膝道:“长公主万福。”
真宁长公主柔软的手掌托住她的手肘扶住,笑语柔和,“皇贵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第一要紧的人,更是孤的弟妹,何须这般客气。”
甄嬛将将落座,有一把清亮动人的声音俏生生在耳边响起,“母亲,你方才怎么看皇贵妃看了这样久?”她如水明眸在甄嬛面上清亮亮流过,“皇贵妃的确很美,原来母亲也贪恋美色的。”
“美色是世间最难得也最易逝去的东西,母亲自然无比贪恋。你去照照镜子,若是喜欢自己年轻容貌,你也是贪恋美色之人呵。”真宁长公主了然地望一望玄凌,柔声道。
那少女闻之面上一红,跺足道:“慧生不依,母亲欺负慧生呢。”
长公主牵过那少女,笑着抚她的肩膀,“慧生,见过皇贵妃吧。”
眼前的少女明艳若向阳春花,还带着未脱的天真稚气与自小养尊处优的娇气,眉眼之间承继了她母亲与太后的刚毅之色,这便是被封做“承懿翁主”的陈慧生。她见过礼,衔着好奇的笑意打量着甄嬛,兀自道:“即便远在凉州,我也听闻皇贵妃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能在舅父身边承宠多年的必不会是寻常颜色,难怪有人背后称淑妃为‘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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