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妾……”昌妃失声尖叫,劈手多来衣衫,惊恐道:“怎会如此!这衣服是臣妾亲自督制……怎会?”
四周嫔妃无不眼尖,如何看不清楚?眉庄见了更是嗤之以鼻,寒声道:“今日好一番热闹,连什么神鸟发明都牵扯出来。只是不想昌妃这般大胆,堂而皇之欺君罔上,以双面绣法衣以凤凰,觊觎后位,更冒犯故皇后,这何止是僭越犯上这一条罪过!”
贤妃与和敬夫人联袂跪下,同声道:“请皇上乾纲独断。”
玄凌不理,森寒的目光冷冷射向昌妃,冷冽如斯,仿佛方才对她的温情只是个笑话。他看一看甄嬛,默然良久——这一眼,仿佛过了百年。众妃嫔见事不好乌泱泱地跪倒一地,玄凌方蹙眉道:“今日册封之事作罢……李长,将胡良娣带下去,和睦帝姬今晚便送去昀昭殿,让和敬夫人好生教导。燕禧殿……暂且许她住着。”
三言两语,将方才的神鸟发明之事化为乌有。胡良娣瘫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任由琼脂和李长一同将她扶出柔仪殿——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一次幸运却未能眷顾于她。
众妃嫔皆高呼“皇上圣明”,个个诚惶诚恐,独一抹嘲讽的笑意自甄嬛唇角闪过,她适时地换上一脸担忧,发髻上紫金六面镜玉步摇累累垂下的珠络掩住了她不平静的眼波。
胡蕴蓉,终归还是太自负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怨不得旁人。
☆、结盟真宁
乾元二十五年三月的亲蚕嘉礼,因着中宫无人,最终还是由甄嬛负责主持,为声名计,甄嬛特地求了玄凌,郑重其事地请贤妃、和敬夫人、惠仪夫人三人助祭,外面讨论起来,总是皇贵妃的勤勉谦恭。
过了予沐、予瀚、蕴欢的生辰,宫里也闲了下来,玄凌却忙着赫赫的事不可开交,颇有些清心寡欲——本来赫赫进犯是五月里的事,但如今甄嬛可不想再闹出什么熊罴、和亲之类的风波,早早暗中让甄珩关注,并透露给玄清让他奏报了玄凌。被玄凌猜忌这样的事,还是交给玄清比较好。
兵戈将起,老臣苏遂信却领着一群文官揪着立太子的事不放,甚至提出汉武帝钩弋夫人故事,一副清正谏臣的模样劝谏玄凌。甄嬛自然要对得起自己解语花的名声,不过让周容华旁敲侧击地说了两句话,果不其然地让玄凌怒火中烧,在前朝大大申饬了苏遂信。苏遂信一辈子让人敬重有加,哪受得了这份气,当下就卧床不起,没出半月便急转直下、撒手人寰。
阖朝上下忙着赫赫之事,玄凌哪有心思管他,不过依例追封了文宣伯,赏了治丧银子了事。
苏遂信虽死,然司空之位却不能空置,甄嬛的一位伯父甄远辽便在数位同侪的一致推举下接了司空之位,一切顺理成章。没有人会知道那位奉命给苏遂信诊治的太医是卫临的同乡,对他们而言,下毒之类不过是下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改换药量置人于死地,不过是轻而易举。
左右她手上,也不差这一条人命了。
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甄嬛没那个畅游江南的福分,但三月春光总是不宜辜负。这一日天气晴好无比,嘉礼结束后甄嬛也闲着无事,便邀上眉庄,带着聆欢、蕴欢、静和、宁安到和敬夫人的昀昭殿凑趣。
昀昭殿日光丰美一如昔年,甄嬛与眉庄联袂进门之时,早得了消息的和敬夫人娉婷的身影已然端庄伫立在殿门口,笑说:“两位贵客今日倒是清闲。”
“不过是聆欢她们几个长日无聊,来找姐姐玩了。”甄嬛亦笑着回道,一招手命和敬夫人的贴身宫女好生带了帝姬进去找和睦。
三人厮见毕,便遣了侍从出去,只留下贴身的宫女侍奉。
甄嬛落座,四面打量一番,见殿内随处可见小女儿家爱玩的物件儿,又新装潢过,不似从前那般古板庄重,揶揄笑道:“有了和睦帝姬,姐姐果然也是不一样了。”
提起和睦帝姬,和敬夫人眼底漫上一丝寥落的暖意,淡淡叹了一声道:“我如何能比得上贤妃姐姐的福气呢?温仪虽也不是她亲生的,当时到底才满周岁,不记事;和睦却已经满了四岁,晓事了不说,胡良娣教养出来的,性情上已经偏颇了,我对她再好,也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甄嬛屏息,静静看着面前的和敬夫人,何尝不是出身望族,幼承庭训,娴静如寒潭碧水。只不过为着慕容世兰的缘故,受欢宜香所累,终其一生不得子嗣。养子齐王予漓年长不成器,和睦帝姬又那般娇纵,这寂寂深宫里,她甚至不如贤妃,贤妃至少还有个温仪帝姬肯骗一骗她。
初次见她,她还是明哲保身的冯淑仪,安居紫奥城一隅,与所有人都若即若离。然而因着从前对慕容世兰的恨意,因着她的三妃之位,更因着甄嬛的设计牵连,她也终于落到是非泥淖中来了。
“好端端的,说那些做什么。”眉庄看了一眼窗外与蕴欢打闹的和睦,皱眉含笑道:“和睦帝姬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小孩子,皇上已经不许胡良娣再见她,燕禧殿又与冷宫无异。姐姐对她好,时间长了她自然记在心里,这日子还长着呢。”“我看姐姐手上的团扇绣得极好,不知是谁的手笔?”眉庄随手拾过床边的一柄团扇,生丝的白绢面,水墨画着个凭栏美人的侧脸,淡淡几笔,似工笔描绘的白牡丹花儿,清约可人,栩栩如生。旁边题着两行簪花小楷,正是李易安的句子“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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