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冰呼吸骤然一紧,他素日里最爱的便是那月白锦袍,不为别的,只是因为那锦袍是母神一针一线为她做的,母神最爱的颜色便是月白。她从床上挑了另一件裙子,淡淡然的水青色,倒似那初绽芽的草儿,处处透满了生机。
“邝露,麻烦你了。”
“邝露有幸,能第一个见到仙上着女装的模样。”邝露看着镜中清冰的身影,翠水薄烟纱拖曳在地,行动间飘飘渺渺,别有一番韵味。镜中人的眉眼相较以往,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柔和,邝露突然明白为何陛下当时会以为心悦水神了,不是风神似水神,而是水神身上多了两分风神的影子。
邝露执起一支飞蝶搂银簪,欲插入清冰发间,却被清冰拦了下来。只见清冰手指一动,一直通体银白、没有一丝花纹的簪子现在她手中。邝露帮着她簪好,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这是陛下身上特有的香味。
清冰拍了拍邝露的手:“邝露,多谢你。”
“少神毋须言谢,邝露心甘情愿。”
清冰微微叹了口气,忽然想起那日银霜问她是否值得这个问题,世间情痴何其多?
“还有最后一个忙,希望邝露仙子能帮帮我。”清冰附耳过去在邝露耳边小声交代,邝露笑了,“必不负仙上所托!”
清冰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神坚毅没有一丝犹疑,她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愿、但愿润玉能够谅解她。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当做若无其事,除了这么做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来解决。
邝露是在宴席结束时才姗姗来迟,润玉未来得及卸下朝服,便匆匆去了天河尽头。
清冰听到熟悉的脚步,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润玉。
润玉眼前一亮。
从前,人人都说水神之子男生女相,有一副好皮囊,其实他也曾想过若是有一天清冰若着女装会是什么样子。但是,想象终归是想象,却未曾料到有一日会成真。
眼前的小姑娘着一身散花水雾翠青百褶裙,上罩碧绿的翠烟小衫,身披翠水薄烟纱,润玉一瞬间怔楞在原地,耳尖微微泛红。方才瞧着她的背影,润玉忽然想起曾经做过的一个荒唐梦,梦里有一身形姣好的女子,却不得见正面,而那日也是他初见锦觅,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何他会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爱上了锦觅。
清冰突然扬起笑容:“我好不好看啊?”
润玉看着她,视线往下,裙摆被清冰提起,堆叠在小腿处,鞋履早已被褪下,一双白嫩的玉足正踩在天河里。润玉摇头无奈宠溺一笑,快速行至清冰身边。“都这么大了,还改不掉这个坏习惯,还说自己不是孩子,担心着凉。”
“怕什么,神仙难道还会着凉。”清冰赌气似的狠踩了一脚水,扬起阵阵涟漪。
润玉摇了摇头,按着她寻了个位置坐下,清冰倒也乖觉,任由着润玉动作。只见润玉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方绢帕,将清冰白嫩的小脚捞起,执着那方绢帕细心擦拭,有将鞋履为她套上。
清冰呆呆地看着润玉温柔的眉眼,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喜欢赤脚在天河里嬉闹,而而小鱼哥哥就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等到自己玩累了,也是这样为她将水渍擦干。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不像小时候了?
清冰懒懒的靠在润玉肩上,指着天河两端最亮的两颗星问道:“陛下从前布星挂夜,不置可否为小神解惑,告知小神这两颗又是什么星?”
“傻瓜,那是牵牛织女星。”
清冰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跟着润玉去布星挂夜,又岂会不知,只是想借机提起罢了。“陛下,什么叫天河配呢?”
润玉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眼里却带着淡淡的哀伤。“双星一年一会,遥遥相对,是谓天河配。”
“一年一会,遥遥相对,却终难长久。”清冰站了起来,“若是我,宁愿不要这所谓的一年一会,倒不如深藏心底,相忘江湖。何苦求这年复一年的不得相守之苦。”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润玉将清冰揽入怀中,清冰欲语还休,面色为难。润玉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何必说出口呢?只言片语也是多余,他如何不懂,如何不理解,可是,他还有许多话未曾和她说过。
润玉拉着清冰看向璀璨的天河,头顶明月皎皎,倒映在璀璨的天河里。润玉忽然笑了,清冰一时看呆了,直听润玉缓缓说道:“海中月非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鼻子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选这个时候说这些。”
“我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润玉轻柔地将清冰拥入怀中,“抱歉,你的小鱼哥哥让你失望了,让你为难了。水神风神的事抱歉,还有锦觅,终究是我伤了你。”
清冰仰起脸错愕地看着润玉,明明要瞒着她,现下却又突然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摇了摇头:“我不要听你跟我说抱歉。”其实,她从没有一刻怪过润玉,诚如从前,她根本无法做到怪罪润玉,就算错了也是她。
她终于明白为何锦觅那样不顾一切的爱着旭凤。理智让人却步,可情意却是无法消磨的,可她不似锦觅,情重却仍旧无法摈弃一切。
所以,“不要和我说抱歉,该抱歉的是我。”因为我不敢面对,只能懦弱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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