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早就料到了……又何苦……”傅恒叹道。
“预料是预料，事实是事实，我肯让我儿进宫为质，也算是为他们的大好锦程计，可我不愿我儿成为后宫争斗的砝码，皇后多年来苦心寻我富察家的把柄想收为己用一直不得，如今倒被不声不响的令贵妃占了先机，她们这场战争，才是我真正怕的。”璎珞的眼神变得凝重而冰冷，“令贵妃宫中圣宠不衰，奈何娘家太过薄鄙，如今将富察家的孩子养在自己宫中，多少人便会以为她的靠山是富察一族。”
“可是此事，是皇上亲定，如何见得是令贵妃所为?”傅恒不解。
“何以见得?就凭十五阿哥刚出生，如今只有她宫中有乳娘，就可断定，否则，为何不是去年，为何不是前年，为何不是你评定准噶尔那一年，偏偏是长安出生的今年。”璎珞道。
傅恒默然不语。
“令贵妃其人，着实可怕。”璎珞的目光重新落在怀中婴儿的脸上。
“璎珞，你既然能想通此中关节，知道我们的孩儿入宫名为荣宠，实则牵制，便也该知道，皇上无论如何是不会让他们有危险的，尤其是养育他们的令贵妃，因为一旦孩子有失，便是断了富察最后的信任。”傅恒握住璎珞的肩头，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璎珞抬起头来，望着傅恒，眸中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说的，才是这一切症结的关键。
牵制，与被牵制。
皇上用孩子牵制富察一族，而又何尝不被富察一族的孩子所牵制呢?
“明日，我亲自去送孩子们进宫。”傅恒叹了口气。
“我也去。”璎珞道。
“璎珞……”傅恒握住璎珞的手，“不必如此。”
亲眼看着骨肉分离，他宁可自己承受。
“非如此不可，我要去见令贵妃。”璎珞反握住傅恒的手，目光坚定。
☆、一百零五、亏欠
第一百零五章：亏欠
“璎珞……”进了宫门，傅恒不放心地拉住璎珞的手腕。
“放心，”璎珞有些冰凉的手心覆在傅恒的手背上，“送子进宫是圣恩，掉眼泪是大不敬，我不会的。”
劝走了傅恒，璎珞缓缓地向着延禧宫的方向走去。
“额娘，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去看你和阿玛?”小小的福康安拉着璎珞的手，仰着脸。
“阿玛和额娘会进宫来看康安的。”璎珞低头看着儿子，微微一笑。
“嗯。”福康安应了一声，低下了头，声音中难掩落寞。
“康安，你是不是想哭?”璎珞看到那小小的脑瓜顶，一颗心狠狠地疼着。
小小的脑袋摇了摇，依旧低着，“玛法说了，这是恩典，不能哭，哭了皇上会降罪我们家的。”
话虽这么说着，语调中却有了哽咽。
璎珞牵着福康安的手紧了紧，“康安，额娘告诉你，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若你真到了忍不住的时候，非哭不可，这眼泪，却不要让它白流。”
福康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全子远远地在延禧门下站着，看到璎珞，忙着几步小跑了过来，躬下身子。
“夫人快请，令贵妃恭候您多时了。”
“她知道我要来?”璎珞有些诧异。
“是。”小全子答道，“外面风大，夫人快进去吧。”
延禧宫的正殿被炭盆烘得暖暖的，璎珞一进门就被迎进了内间，柔软的矮榻上铺着厚厚的垫子，新灌的汤婆子摆在一旁。
“璎珞，快来。”令贵妃一见璎珞进来，不等她见礼便将人拉了进来。
“令贵妃，这不合规矩。”璎珞被令贵妃按在矮榻上，嘴上虽这么说着，身子却坐着未动。
“这里没有外人，用不着那些规矩。”令贵妃将汤婆子搁在璎珞的手心里，一旁的乳母将福长安抱了过去。
璎珞的眼皮跳了跳。
“你昨日刚生产，今日就出门，可得小心养着，月子落了病，可是一辈子的事。”令贵妃叹道，“回头叫珍珠去御药园拿些上等的补品，给你送到府上去。”
“谢令贵妃。”璎珞淡淡道。
令贵妃对于璎珞疏离的态度并不为忤，浅浅一笑屏退了左右，在璎珞的另一侧坐了下来，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我知道你今天一定会来。”
“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料到这一切都与你有关。”璎珞微微侧目看着她。
“璎珞，你许是离开这吃人的后宫太久了，不必时时刻刻惦记着脖子上的脑袋，就变得笨了，”令贵妃也看着璎珞，“皇上是什么人，容得下我与前朝有关?”
“明人不说不暗话，我已经将孩子送了过来，难道还听不得你一句实话吗?”璎珞冷冷道。
“好，那我问你，你是宁愿将孩子送到不受宠的舒妃那里，还是愿送到皇后那里?”令贵妃盯着璎珞，一字一字地说道，“富察一族如今看起来繁花似锦，其实你我都清楚，花无百日红，当今的皇恩沐浴，未见得将来可以永享圣恩，富察家已没有适龄女子入宫，所以嫡子进宫是必然，你不恨皇上，因为你不敢，你敢怪罪我，是因为我用了手段让皇上允了我来养你的孩子，可是如果换了其他人，你今日可还能如现下这般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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