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目光颤动,手指紧了紧。
“你恼我,你敢做给我看,因为你了解,这个后宫里,只有我能护得住你的一双孩儿。如今若是换了皇后,你,魏璎珞,只能在下面磕头谢恩,还要笑容满面,敢掉一滴泪,一个大不敬之罪便落在你头上。”令贵妃伸手将璎珞手中的汤婆子取了出来,璎珞握得太过用力,掌心烫得微微发红。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自先皇后去了,这个后宫之中,你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我。”令贵妃叹道。
“我,不愿我的孩儿进宫,但是我更不愿意他们成为你和皇后博弈的工具。”璎珞终于开了口。
“为后妃,便是皇上制衡后宫的工具,为臣子,便是皇上制衡朝堂的工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是这大清的天下,只要仰着皇上的鼻息,谁又不是博弈的工具?只不过这工具,是否有用,有存在的价值而已。富察家原本就在这权利漩涡的最中心,只不过在那漩涡席卷而来的时候,总要有个方向,富察家永远不可能独善其身,独大的后果你们也承担不起,皇后不是可栖之木,而我薄鄙的深宫女子,亦不会左右富察一族。”令贵妃道。
璎珞轻笑一声,“令贵妃这番话,说得太过动听,你处心积虑,将富察这一棵大树绑在了自己背后,只为了攀折一枝,叫我如何相信?”
“璎珞,”令贵妃望着璎珞,忽而一笑,“袁春望爬得再高,也只不过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他再有法子,也是个奴才,你想替魏璎宁报仇,指望一个太监,和你一个早已远离宫墙的妇人,有多难,你可晓得?”
璎珞眸光一闪,定定地看着令贵妃,良久,才将视线转移了去,喃喃道,“令贵妃果然好手段,连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都成了你的人,何愁大事不成。”
“你睚眦必报,我锱铢必较,弘昼与皇后,屡次将我逼进绝境,我逢凶化吉多多少少凭了运气,但是自我有了身孕起,便不能只凭着这运气,我无论如何不能让永琰落入一个没有后路的境地,弘昼与皇后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要船沉,他必死无疑。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
令贵妃说罢,站起身来,走到璎珞的膝前,纤纤柔荑握住璎珞的手,“这不是条件交换,不是用你的孩儿来当筹码,是我对你的亏欠,事成,你不必感激,甚至不必提一句,事败,也是后宫恩怨,与你富察家,绝无干系。”
☆、一百零六、庶子
第一百零六章:庶子
乾隆二十九年正月初六,宜:嫁娶、定盟、纳采、冠笄,照旧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北京城纷纷扬扬地飘着大雪,一层又一层地落满院子。
璎珞裹着大氅,站在廊下,望着满院子的雪,望着院子里被雪落满头的栀子树。
“夫人,回屋吧,外面冷。”丫鬟手中提了个汤婆子走过来,又将一件斗篷披在璎珞的肩头。
“什么时辰了?”时年三十七岁的璎珞,面容较少女时舒展了几分,眉目间多了些淡然和雍容。
“回夫人,巳时了,大人就快回府了,瞧着您站在大雪地里,又要不高兴了。”丫鬟小声道。
“你们这些丫头们,都叫青莲教坏了,回回都敢拿他说事儿。”璎珞不悦。
“奴婢不敢。”丫鬟嘴里说着不敢,还是笑吟吟地看着夫人乖乖地转了身,准备回房去了。
“璎珞!”傅恒的声音穿透长廊,在屋檐下响了起来。
璎珞举目望去,那个高大的男子,远远地走了过来,岁月镌刻着逝去青春的容颜时,似乎格外厚待傅恒,除却眉眼之中越发的沉稳幽深,平添了许多历时磨炼的成熟内敛气息,傅恒的这张脸,依旧能看出曾经那风靡京城待嫁闺中的翩翩少年的模样。
不由得抬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微微叹气,真是不公平。
“怎么在门外站着?”果不其然,傅恒走过来便当先发问。
“下雪了。”璎珞有些答非所问。
丫鬟的头垂得更低了些,等着自家大人问罪,却不料傅恒听到这一句,竟然没有声音,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只见她们家大人,眉目之间满是温柔地望着夫人,薄唇扬起一抹笑意。
“二十年前那天早上,也是这般,下了一场厚重的大雪。”傅恒的声音轻轻的,回荡在廊下,带着一丝感慨,“那日额娘私下里跟刘嬷嬷说,我娶的这房媳妇,定是个厉害的,说不准会仗着自己是御赐的婚事,今后不准我纳妾。”
“噗嗤——”璎珞忍不住笑出声来,“额娘真是有远见。”
二人相视而笑,璎珞笑着笑着,眼角却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傅恒抬手轻轻拭了,“额娘在天有灵,当知道她说的,真是没错的。”
“你可莫要冤枉我,早些年几次三番想往你身边送女人的,可都是你自己不要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最后倒叫我背了个全京城首屈一指的妒妇罪名,堂堂大学士一等忠勇公,府里连个侧室都没有。”璎珞纤纤手指在傅恒的胸膛上戳了戳。
“背也背了这么多年,如今想卸去也不容易了。”傅恒握住那根手指,顺势拉住手腕,将人环在了自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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