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蠢欲动的人伏在暗处,看中的不是他想法子稳住的这副骨架,而是上面附生的血肉。
钱凡那天坐在十九楼的天台上,和他一起抽了一根烟。
“柳恣,你知道么,”他当时还在操心第一年的国防问题,眼睛里都是血丝:“这异变以后的五年,是最太平的五年——人们都在提防着外面那些国家的人打进来,没有多少人敢内讧。”
“在我看来,事情只有两种走向,”他转过身,任由长风呼啸而过,半眯着眼看向这个青年:“要么这五年里,金国或者宋国的人杀过来,整个临国的文明都被历史的尘埃淹没。“
“等制度逐渐成熟,一切都开始安定下来以后,就会有人想取而代之了。”
现在内斗不明显,是因为一旦出事,整个临国都要被其他两国吞并干净,所有人都估计不得好死。
可等制度稳定,科技树重建,产业扩大之后,有些人就会开始动些歪心思了。
柳恣抖了一下,问道:“我会死在哪?”
“万一没死呢?”钱凡挑眉道:“你激流勇退,又或者把那些个暗流都挡走,实在不行换一个靶子帮忙挡两枪子弹?”
再过几年,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这可说不准,”柳恣笑着摆手道:“我要是过几年真的被收割了,坟前就放几束艾草赶赶虫子,别的都无所谓了。”
醒来的时候,空气里有依稀的消毒水味道。
那便是在办公室里了。
柳恣一直在换季时会有过敏性鼻炎,孙赐对这事也颇为上心,想着法子让他感觉好一点。
他起身时揉了揉头发,想到前一晚还在给辛弃疾剥柚子吃,没聊几句就被拎去开会,一看表自己才睡三个小时。
“那几个老板想约您吃饭,”胡飞坐在旁边低头看着邮箱里的一堆文件,随手给他递了瓶水:“去吗?还是推了?”
“商议去宋国开工厂的那几个?”柳恣拧开瓶子灌了两口,头疼道:“估计又是哭惨的,要不叫白鹿过去帮我挡一下?”
胡飞敲键盘的动作停了一下:“白副元首帮您挡了三回饭局了,现在在主持水利工程方面的事情。”
“那就……”柳恣叹了口气道:“去吧,生意不能不做。”
宋国姿态的突然放低,是临国这边完全没有预料的事情。
虽然说扬州之战之后金宋都老实了不少,但是宋国死要面子的脾气他们是见识过的。
因为临国这边要定各种细则条款、服务合同交易合同还有一堆补充合同,宋国那边觉得自己不懂这些脸上没光,私下里不少人骂临国人做事太绝生怕吃亏,防着友国跟防贼似的,说话还啰嗦。
——不啰嗦你们听得懂吗。
辛弃疾前脚回了江银,没过两天汤丞相就带着人又去扬州谈生意,不仅好说话了许多,谈那些条款的时候也耐心了不少,什么事都能好好商量。
但到底宋国的人没有现代生活的经验,很多词汇和条款都一知半解,当场解释的话根本没办法让那些参与决策的人听明白。
“要不这样,”骆忒拍了板子:“我们办个培训班,你们派管事的官员先过来学习一个月。”
起码把对工业和商业的基本概念弄清楚了再做生意,不然糊涂账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学习?培训班?”汤思退茫然道:“叫什么官员?”
“财政院的?”骆忒想着对应的词:“商务部?”
对方一脸茫然。
骆忒掏出手机搜了半天,才憋出一个词来:“户部!户部管商贸的人过来!”
自然又要深入浅出的解释一番,这为什么要开培训班,上课都讲哪些东西,学这些有什么好处。
做生意哪里仅仅只是签个合同这么简单,要是做一次生意就得解释一次,财政院的人别忙活别的了。
汤丞相当即回了临安汇报情况,把这派官员学习的事情讲了一遍。
如果只学一个月的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而且确实很多东西都不懂,是该了解一下情况。
培训费是按照异变前市面同等水平算的,二十个官员吃喝拉撒二三十天的费用,还比不上皇帝宫里一只汉朝的玉枕,不算什么太大的开销。
陆游虽然是个罪臣,但皇帝考虑到他和辛承学的关系,又知道自己还需要靠这辛承学帮忙引导各种事情,吩咐他也跟着过去学习,最好将功补过。
虽然之前骆局长吩咐的是派户部的人过来,可其他部门的高官也不够放心,表示要过去旁听监督。
这挑挑拣拣二十来人,在双城接洽完毕之后,统一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大巴车。
这是临安城的人第一次见到这样高大又宽阔的大巴车。
从前临国人过来的时候,大部分车辆都是货车和小轿车,如今这客车一开过来,就跟个装了玻璃窗的房子被装上轮子自己跑了过来一样。
二十多个臣子站在这‘房子’面前,纷纷露出惊诧而又踌躇的神情。
他们原本打算坐马车过去,但临国的人派车来接,竟派了一栋又高又长的房子过来!
陆游见无人敢上去露怯,便在司机的指引下把行囊放在了车下货架处,再自己握着扶手上了楼梯,去寻一处自己喜欢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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