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而去看那块木板,木头的颜色被霉菌和污渍侵染得一塌糊涂,又黑又脏,看起来不堪一击。如果长年以来只有这块木板盖住,缸里的乾坤不可能没人发现。于是我道:“原本还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
污水里隐约浮着一团东西,我从俯视的角度观察,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头发。那种女子的发型,是费了心思盘出来的,的确是古尸无疑。但是这个角度看不到传说中胸前的那把梳子,也看不到她的全身,是否整具尸身都保存得如此完好?
生命不再,却仍留有一头青丝,光是这点就值得注意。闷油瓶回头望向小满哥,观察它的动作,但后者只是懒懒趴在地上。我心中一动,“你怕会有那种蛇?”
他点头,“看样子,这里应该没有,和霍家情况不一样。”
闷油瓶把那块破木板递给我,我接到手上的时候不免有几分嫌弃,然而感受到这东西的重量,马上抓紧,用力提了提。我竟小瞧了这块圆板,分明不是木头,应该是重达数十斤的钢铁才说得过去。
特别沉重,我提了一下后便立刻放下,用手敲了敲,却真真切切是腐木的触感。“用木头包起来了?”
闷油瓶点点头,一手抬起来放在缸边,对我道:“这口水缸,不是陶瓷做的。”
我把手掌贴在冰凉的缸壁上,左右打量一遍。光凭肉眼看不出这缸的材质,闷油瓶说这话,是因为他掀起那块板时,明显感觉到了强大的磁力。乍看上去不起眼的瓷缸和木板,实则是两块大磁铁。
小花也走了下来,道:“水里的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捞出来。怎么样了,跟奶奶家里的一样吗?”
闷油瓶一直看着这口缸,没有说话。我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没那么简单。闷油瓶忽而淡淡出声:“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
“这里的伙计大都上了年纪,本来就搬不动这东西。反正位置偏远,不需要我费心经营。”小花解释道:“而且这盘口的意义很特殊,我叮嘱他们,屋内的东西尽量不要动。”
是的,与其说是盘口,不如说是小花借盘口的名义保下一座旧宅,避免它在时代的更迭中坍塌消亡。所以看店的老伙计过得相当安逸,这口大缸搬不动,那便放置不管。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从未发现缸里的秘密。
小花说,昨天有人不小心撞到这口缸,正好挪动了那块板,这才令人起疑。我思虑了一阵,其实这和霍家的情况很相似。古尸本身存在了很久,儿辈们由于巧合才发现。如果没有这样的巧合,就算等到我们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时候,恐怕都不清楚屋子里有什么。
“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打开吗?”我问道,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没有,没有意外。”小花无奈道:“我也不怎么相信,可是这里的老伙计一向循规蹈矩,确实做不出那些好奇探究的行为。”
闷油瓶之所以那么问,我大致明白他的意思。霍家与解家同时发现同一种古尸,都无意挖掘出了那些逝世的长辈带去另一个世界的秘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过于巧合了。
但是,秀秀和小花的解释无懈可击,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顺理成章。此时此地,好像是老天在逼我们去接受一个事实:九门进行了太多不为人知的活动,甚至身为子女的我们都蒙在鼓里。
我们从地下室出来,小花已经清了场,屋里只有三人一狗。小花翻遍屋子,找出些肉干抛给小满哥,它满心欢喜地去吃了。
我看完现场后有了初步猜测,心道难怪闷油瓶说与黑飞子有关。我趁小花泡茶之际,对闷油瓶道:“在胸前插把梳子,主要是为了锁住身体里的东西。所以,应该也属于黑飞子的一种,肯定是要追溯到明清了。”
推断出这个结论,也就意味着,这种对蛇和人的改造由来已久,并非只是近现代的问题。霍仙姑和二月红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拿到黑飞子的尸身后居然藏在自己家里。心胸真不是一般大,我心想晚上他们在家里能睡着吗?
我也可以理解他们的这种选择。放在家里就没有外人在附近走动,最为保险安全。
他们保留着这种邪物,到底想要研究什么?闷油瓶说,这个地方的古尸体内已经没有危害了,只留下一具改造过的躯壳。脖子上有个洞,被垂下的头颅挡住了,只有伸手下水才能摸出来。体内是空的,没有那种蛇,所以他才允许我靠近。
至于霍宅里的那一具,体内的蛇还在休眠活动。到了晚上借助宿主的身体从暗道里钻出来,白天又恢复宁静,入口处的遮蔽物也能放回原位。这是他的观察和推论,我心中存疑不少,道:“那蛇活了多久?”
一,那条蛇从明清时代活到了现在。二,似乎具有一定的思考能力,成精了。闷油瓶听完我的想法,微微摇头,“也有可能是,宿主没有完全死去。”
小花正托个茶盘出来,泡好了三杯茶,“不老不死,岂不该是墓里的东西?”
我俩的对话恰恰被小花听去了一部分,不过小花聪明,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放下茶,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老洋钟,道;“抽水机快送过来了。”
霍家的房子我们暂时动不了,这个盘口总是可以随意折腾的。小花把地下的水抽了个底,一桶又一桶污黑的脏水。闷油瓶来来回回地把桶拎走,倒掉,再继续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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