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捋起袖子和裤脚,看着水中的尸体面不改色地干活。我问:“秀秀说你们小时候遇到了同样的事情,当时也是这样解决的?”
“本来也是想抽水的。”小花在这件事上的记性要比秀秀好,记得明白,“可是那个时候有人跳出来阻止,奶奶便作罢了。后来的事情我没有再关注,不清楚。”
“是那个黑瞎子?”我问。
小花分出目光看了我一眼,“对。”
看来不能忽视那个家伙了。黑瞎子此人的背景深不可测,我本无心打探,但根据秀秀说过的话来看,他不知掌握了多少重要信息,而且还是个历史的见证人。
水位渐渐下降,那具躯壳死气沉沉地歪倒在一边。身上明清的服饰原本漂浮在水中,现在立马化为残破的棉絮。皮肤也干瘪下去,如同晒干的海绵。皮肉在顷刻间被破坏,变成了古尸该有的样子。
黑瞎子拥有八旗子弟的血裔,而几具古尸又皆出自明清时期。我不由想到,那天小满哥在嗅到他气味的第一时间就冲过去发起了攻击。
“张小哥怎么还没下来?”小花的话终止了我的思考。
我说我去看看,就走出地下室找闷油瓶。他拎着桶,站在墙边抬头看着什么。我顺着看过去,就是我刚才注意到的那个铜瓶。我走近问他:“你也看不出这是什么来路的东西吗?”
闷油瓶放下桶,向上轻轻一跳,把那铜瓶从木架最顶层拿了下来。我仔细一看,一个兽耳瓶,瓶颈的那双兽不是瑞兽,而是两只兔子。并不是说雕刻技术太差才导致形状像兔子,而是真真切切确实是两只兔子。形态活泼可爱,越看越像近代才会有的风格。
闷油瓶把底座翻过来,出乎意料的是,我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花纹,刻得非常繁杂细密,能把眼睛看瞎掉。而且不是普通的纹路,是曲线和直线的奇怪组合。
我的心一沉,这分明是秦岭青铜树上的花纹。
我深深地看了闷油瓶一眼,忙把小花喊出来。小花接过这只瓶子,说这就是二月红生前放在屋里的工艺品,只有在定期清洁的时候才有伙计擦擦灰,自己从没拿下来把玩过。
“这是什么,兔子?”小花没见过那根青铜树,他不知道底座的花纹意味着什么。然而,那奇怪的样式我一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间屋子里?
除了底座的花纹,瓶身其余部分打磨得十分光滑,看得出制作的匠人很有耐心。光线的照射下,青铜的颜色中又散发着某种黑色的光泽。
这么一看,似乎还像某种石头。
我打了个激灵,抓过那铜瓶在手里上下翻转。它从头到脚用的是同种材料,但是底座的雕刻令平面变得十分粗糙,凹凸不平,呈现出了不同的颜色。所以,底座像青铜,而瓶身部分色彩更深更黑,相比之下不像青铜,更像石头。
想想不合乎日常世界的定律,为什么光滑的表面反而能呈现出更深的颜色?而且,我觉得有几分莫名的眼熟,但想不起自己在哪里看到过类似的黑色石头。
小花说我看那个瓶子的眼神很诡异,劝我别跟一个瓶子过不去。我放下它,给闷油瓶使眼色,他轻轻摇了摇头,无法回答我内心的困惑。
“刚刚发现个东西。”小花叫我们走回地下室去,“水底其实有个盒子,我把水抽空以后才看到。”
好巧不巧,那盒子就被垂立的古尸压在脚下。这个姿势,似乎盒子是尸体的嫁妆似的。小花踌躇不定,认为这就和古墓一样,墓主身旁的东西是不能随便拿的。
我之前经闷油瓶讲解,明白这具古尸没有危险,对小花道:“放心,不会出事。”
小花并不完全信我,道:“别随便承诺什么,要有担当得起的能力。”
我们在伙计挂蚊帐的地方找到了几根竹竿,绑在一起,慢慢把水底的东西捞了上来。
然后我们发现,这盒子是用金子做的。虽然氧化得很严重,但仍保持原有的形状。小花显然是头一回知道地下还有黄金,诧异地端详起这个金盒。
这点黄金跟他的家产比起来自然算不得什么,小花诧异的是金子本身。一直以来,基本没人用黄金制作盒子,因为金子太软,不适合这种工艺,而且成本高得离谱,不划算。
唯一的好处是,黄金能够很好地防止腐蚀,所以在水中放了很久很久,也不会变形。
这个盒子的密封性堪称完美,从外面看几乎找不出缝隙。世传二月红极爱收藏奇巧物件,果然不假。用这么个金盒装东西,说明在盒子主人看来,盒子里的东西比这个盒子还重要。
盒子本身的结构十分简单,我们打开来,里面只有一个个信封。纸张应是最快腐烂的材质,可是被密封存在盒子里,又在水中隔绝了空气。人为的安排之下,上个世纪的信封居然接近完好如初的状态。
“这是遗书?”我出声问。小花非常小心地拿起信封,道:“不如说是遗物。”
每个上面都用相同的墨水笔迹写了个名字,每封的名字都不同。没有“亲启”等字样,仅有一个又一个光秃秃的名字。起初信封上的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没过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张启山。
小花愣了愣,继续翻看着,下一个信封,老九门里另一位家主的名字。简直是渔网式捕捞,上一代的九门里有好几个的名字都在盒中。没过多久,小花也找到了二月红本人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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