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没睡过男人,二没胆量睡,三也不懂得怎么睡,这种谣言从何而起?只是几秒钟的工夫,内心就翻滚起五味杂陈的情绪。我保持着冷静的表情,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吴爷,喝水要嘛?”
原来是听错了。我如释重负,那个正常的世界又回来了。我摆摆手,让他们不用献殷勤。王盟有一点说对了,可能我最近压力太大,听别人说话都能听出奇怪的东西来。而且那个敏感的问题一直悬在心头,我虽然强迫自己变得洒脱,但终究是夜长梦多,于事无补。
一路无话。到甘肃境内的时候,我身上的烟几乎全部抽完。正好火车停靠在某个站点,我走出乌烟瘴气的车厢,在站台上吹吹风,再把最后一根抽完。这是个小城市,铁轨伴着野草,笔直地延伸向远处的荒田。我不由心想着,闷油瓶和那些张家人现在会在哪里?以后还能不能碰上面?
上下车的人倒不多,稀稀落落的。脚下的石砖被磨损得很严重,看不出花纹的样式。我背倚着柱子,一心一意把尼古丁灌进肺里。
身旁有一老一少,两个路人上演着离别的戏码,老父亲叮嘱着儿子天冷记得加衣云云,十分常见的场景。我一面抽着烟,就听见老人说道:“四川阴气重,冤魂多……晚上别乱走,小心被捉了去。”
这种话用老人沙哑的嗓音说出来,显得尤为阴森。那个儿子的口气很无奈,“那事儿没什么的,别大惊小怪……什么年代了?不要听人瞎说行不行?只是一窝子蛇而已。”
我停住脚步,向右挪了挪,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那个字眼或许是我听错了?但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我继续往下偷听,想知道那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他们却不再往下讲,儿子拖着箱子进了车厢。尖锐的哨音陡然响起,火车马上就要开动,我扔了烟头,转身上车。
那个人和我坐在同一节车厢里,我打量了他一眼,一脸青涩,剪个平头。他放完行李后就坐在位子上玩手机,专注得如入无人之境。我整理一下表情,过去弯下身对他笑笑,“小兄弟,借口水。”
火车总是陌生人的聊天室。二十分钟后,我们天南海北地侃过一通,可以进入正题了。我问:“刚才那个是你爸?好像挺担心你的人身安全。”
“哪儿啊,瞎担心。”他道:“还活在封| 建| 社| 会里,一听说我读书的地方有怪事,就尽想些牛鬼蛇神。”
于是我装作十分好奇,问他整件事的起源。小家伙讲也讲不清楚,干脆在手机上搜关键词。我在旁边看他摆弄手机,他上网后咦了一声,转头对我说那条新闻找不到了。
我心道八成是被撤了。媒| 体的报道历来有所限制,如果有人发出警告或从中干涉,这些痕迹就会被抹平擦去。这么说来,这事果真有猫腻。
不过这个小伙子留了后招,他曾经把新| 闻页面截了屏发给同学看,手机里还存着截图。我拿过来一看,一则很平常的社| 会新 |闻,发生在上周,讲的是某栋废弃的筒子楼里发现了一窝蛇。
如果只是这样,震撼力还远远不够。配图里,一条条蛇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相当恶心。摄影师的专业镜头拍下了所有细节,包括蛇身上的黑毛。
有些眼熟。我把眼睛凑到图片上,以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多年前我跟小花探过一次四姑娘山,自那以后,就只能从别人口中和零星的资料里找到黑毛蛇的踪迹。本来广西一行后我算是死了心,好不容易决定转换方向去青海,结果它半路上竟又冒了出来。
一直以来,我都没搞清楚它们蛇族里乱七八糟的血缘关系,可能它们那样的类似于远房亲戚。然而我的目标很明确,管它什么妖魔鬼怪,有信息素就是好蛇。
既然如此,现在摆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西行,一条南下。西边的柴达木盆地危险系数较高,但蛇群众多,一定会有所收获。而那个小伙子所说的川区废楼,则恰恰相反。真是应了那一句回报与风险成正比的老话,世上不存在两全其美的事情。我想了想,与其吃糌粑,先去吃趟四川火锅好像也没问题。
新闻里的那个地方,与其说是位于四川,不如说靠近四川和陕西的分界线。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赶到那里,而且那栋楼就靠着当地的火车站,交通不会太麻烦。
我打算至多抽出两天时间,中途顺道拐个弯,去四川转一圈,没准能有什么收获,转完了再继续西天取经的行程,不会耽搁太久。于是我们的队伍在下一站下了车,我自己买张南下的单程票,至于那几个伙计,没必要跟着,就让他们去宾馆住两晚,等我回来。
当初出发的时候,本来还有一批上不了火车的装备,我是安排了另一条路线偷偷运送的。目前两条线都可以滞缓下来了。他们乐得轻松,甚至还有伙计让我打包二十份麻婆豆腐回去。我这时候没怎么多想,毕竟要去的地方是个城市,哪怕那栋废楼有再多的疑点,闹出新闻后也不可能留下太多蛛丝马迹。
我一个人轻装上阵,到达了目的地。这一片交通繁忙,要陆路就有火车站,要水路就有嘉陵江,相距十公里不到的地方还能上高速。
寻找过程只耗费了二十分钟,因为老楼就在离火车站不远的旧房区内。施工队早早在这个区域围了一圈栏板,想必即将进行拆除工作。建筑群里每栋筒子楼有五层高,外墙灰暗破败,年纪很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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