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那小鬼已经一只脚迈进门槛,紧闭的大门如若无物,它下一刻就要进去了。吴邪看了眼张起灵的神色并没有放松下来的样子。
门前又出现了第二串脚印,从门内出来,方向朝着另一边。这是双胞胎?吴邪一愣,这串脚印准确地向他们走来,他这时才开始感到了一丝慌张。这是什么鬼?看起来道行不浅。
很快他发现了,都是同一只鬼,那是它折返的脚印。它本想进门,但中途在门前停下,继而有目的性地走过来。今天的情况不太寻常,这串脚印的速度并不猛烈,也就是说原主不是个急躁原始的性子,这与吴邪以前遇见的那些喜欢直奔主题的家伙大为不同。
就一般规律而言,伺机而动的,一旦动起来便要人命。脚印离他们很近了,吴邪问:“有什么法子制伏吗?”
张起灵后退一步,道:“先逼出原形。”
吴邪听到这话,像得到了某种准许,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抛出了手中那张符咒。如同磁力吸附一般,箓纸飞向脚印,接着被无形之物阻挡。纸片上下鼓动,似是想挣破什么。
“你用的是哪个符?”张起灵沉声问。
吴邪的脑子空白了一瞬,自己一向照葫芦画瓢,不记符谱上的名字。他伸出手指比划符上的文字,马上又意识到对方没法理解,说:“就是那天,你给我作了批改的那一种。”
张起灵没空跟他解释,两人听见一声婴孩的啼哭,草丛间,慢慢显出了它的样子。学步的年龄,半透明的赤裸身子,四肢是圆滚滚的婴儿肥。但不知为何,驼背得厉害,两臂垂于两侧,上半身几乎弯到了地面,脸是冲着下面的。
这样一个形态,就像玩坏了的布偶,一个正常的婴孩断不可能掰出这种弧度。它速度减慢,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一声大过一声,像刺耳的断弦之音,放肆破坏耳膜。在符纸粘连的地方,冒出一缕黑烟,随即整张纸片碎成粉末。鬼嚎一响,周身温度如坠冰窖,连那些萤火虫都一齐伏缩在草尖上。
老屋的门忽然打开,响起一个不耐烦声音:“怎么还没进来?……什么玩意儿操!”
黑眼镜是用胳膊肘顶开门的,他手里篡着打火机,另一手拿着一小块东西,正燃着火光,蓝黄相间,在阴暗的林中格外明亮。
“出来。”张起灵对黑眼镜道,仿佛一声警告。后者不至于真瞎,看出异样后慌忙走出门外。
那婴孩原本埋头拱向前,被一圈火光照到后,啼哭得声嘶力竭起来,然后向前一栽,埋进草堆里,换了个姿势慢慢爬行。这下它的脸是朝外的,吴邪看了一眼,五官中只长了一张嘴,其余地方分明是一团肉。
怪不得哭喊得那么厉害,力气全用在嘴上了,吴邪心说,没有嘴巴换气早就该憋死了。
黑眼镜比他更加的处变不惊,吹灭手里的东西,“没想到,还是这么可爱的玩意儿。”
鬼婴趴在原地不动,身形快要消失。周围的空气复又畅通,萤火虫纷纷起飞,再次随意飘荡。张起灵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纸人,往空中一掷。小人形状的削薄纸片凌空一抖,自动认出了方向,悬停在婴孩的身旁。眨眼的功夫,鬼影消失无踪,地上也不再出现脚印。
但纸人没有消失,缓缓转了个圈,仿佛辨识着什么,最后飞向某个方向。吴邪惊呆了,不是因为张起灵控制纸兵,而是——“什么材质的纸?这好像,不符合空气动力学吧。”
黑眼镜就笑,“别说了,哑巴听不懂什么动力学,他只会剪纸。”
张起灵早已跟随纸人走到了前面,回头淡淡地叫他们跟上。他的纸兵沿着老屋的墙前进,也不见有越过墙头的迹象,就这么不急不慌地带路。吴邪走在后头,盯着纸人,出声道:“小哥,你没想过用纸鹤吗,或者纸飞机?那样阻力更少,还能在风中借力,要不我教你折几次。”
张起灵停下了,吴邪有些意外,改口说:“不急着现在,回去再教你就是。”
身前的男人转过身,让出前方的视线,淡声说道:“走进死循环了。”
再往前一步,就是墙壁的直拐角,所以很容易能看到,下一面墙上开着大门,门前还有块石碑。可是吴邪回头,身后有一扇一模一样的双开式木门,石碑也如出一辙。他一愣,不死心地继续走,跑到了下一个拐角,探头一看,依然是门和石碑。
张起灵就跟在他身后,好像怕他出个什么闪失。等吴邪亲眼看到几回复制的场景后,那人说:“鬼打墙,往前走也是徒劳。”
吴邪绕了两圈的墙,总算理智下来。以这座房子为中心,四周的环境循环往复。不仅仅是几堵墙的问题,土丘树林,乃至于土坡之下的断垣和道路,也都局限在一段复制的距离内,像首尾相衔的蛇,不会超出这个圈子。
纸人执着地为人带路,但也只是重复绕圈而已。空间已经扭曲,世界变成了一个圆。张起灵托起掌心,让纸人飞回他的手里。此等境遇中,寻常的伎俩不再生效,如果不从根源上破坏那只小鬼的把戏,走多远都走不出怪圈。
吴邪干脆坐在石碑上,一手托腮,看着张起灵在墙下来来回回的,似乎正用步伐测量长度。吴邪左右张望,这才发现黑眼镜不见了。刚才绕墙跑了几圈,黑眼镜没有跟上,队友竟稍不留神就丢了,这会儿不知陷在哪个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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