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伶牙俐齿反驳:“可是陛下也没说不同意此事。”
润玉一想也对,然而又不肯立刻就说同意或不同意,只得左右而言:“天界政务繁多,我尚没有时间好好考虑。”
邝露又道:“最近半月云霄殿晨议每日不满一个时辰即散,不像政务繁多的景象。”
润玉心里虚了一虚,面上仍然淡定强答:“掌管星宿,布星挂夜乃是大事,换人理当慎重。”
邝露还不肯善罢甘休,再度驳他:“最近布星守夜都是我属下司夜女将月燕负责,我从头到尾袖手旁观。陛下夜观天象,可曾发现一颗星辰错位?”
润玉顿了一顿,眼底一暗,凝视邝露,摆出天威倨傲道:“该谁远派,何时远派,本座心中有数,何须你来多言?”
邝露毕恭毕敬:“邝露不敢,只是提醒陛下,下月初一新月之后,苍茫海潮汐稳定,正是入海的好时机。那鲛人王子生在海里,体质不宜在天界过多逗留,海路难走,驻海仙官要有他带路指引方能快速抵达海底鲛族领地。”
这回润玉终于无言,邝露几句回话隐隐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偏偏语气毕恭毕敬,滴水不漏,润玉胸中一股无名火起又发作不得,只得闷在胸腔里,闷出一阵心痛。
“邝露乃是水系体质,又擅长记录整理宗卷,鲛人王子邀请我去,我亦愿意,想来陛下没有理由拒绝。陛下若是不拒绝,小仙就当陛下默认同意我初一新月之后和慕容辰一起,远赴苍茫海。”
听罢,润玉望了一眼刚刚现身的满月,初一新月……那么只有半个月了。眼前的仙子神色中除了决绝,隐约还有其他复杂深意。可惜润玉没力气去读,一瞬间,他不仅力气丢失,声音也丢失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笔者:这一章,邝总霸气更进一步,陪伴大龙多年的人这次真的决意离开,我都为大龙感到心痛了……)
☆、偷窥龙尾
润玉说不出话,这可急坏了一边的彦佑,他早已变回本来的模样,方才邝露和润玉针锋相对他插不进嘴,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直到邝露自行提出出海日期,彦佑听的心里打鼓:润玉现在显然还在迷惘,邝露却因为伤心负气一心求走。邝露在天界还好,若是真走个千年万年,两人的关系可就……
“哎哎,邝露,你看你头发和衣衫都乱了还不快回去整衣敛容,这样怎么去布星台,快去、快去……”彦佑说着将邝露推进凝露宫关在门内,自己则拉着润玉离开,强行结束了二人间的对话。
及至走远到看不见凝露宫了,润玉这才广袖一甩,甩开彦佑,指着凝露宫愤愤:“你看看她,驻海仙官一事从头到尾都自作主张,哪有半点属下的样子?我平日里真是太仁慈了!”
彦佑这回也收起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心里一沉,昨日他说要去哄美人,去了之后多般旁敲侧击,好言相劝,而邝露的回应只有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彦佑君,你不必劝了。”
彦佑一脸正色问他:“润玉,你当真只把邝露当属下吗?若是如此,邝露真的要走了。哀莫大于心死,三千年,没有谁的心能坚持这么久还不冷却。你若已到了太上忘情的地步,也就罢了,但是你现在哪有半点太上忘情的样子?”
润玉冷哼:“我何时说要修炼到太上忘情。”
“那么————是还执着于锦觅么?”彦佑斟酌着字句,打算不再委婉:“可你书案上那首《水龙吟》,怕不是写给锦觅的吧?”
润玉目光犀利的瞟他一眼,知道他定是潜入寝殿时,窥到了那首词。那是他从幻镜看过邝露跳舞后写下的一首词,这么多天一直摆在书案上,每每读起,都会想起她明艳的眉眼和飘扬的裙裾。
润玉沉默,连彦佑将盗走的人鱼类手链还给他时也什么都没说。
彦佑又道:“你若只当她是属下,她出任驻海仙官,不过是寻常远派,你何必拖延不肯答应?”
“她不是已当我默认答应了吗?”想起她的自作主张,润玉还余怒未消。
彦佑摇摇头又点点头,脸上难得郑重其事:“好,那么半月之后便是永别。润玉,你回去好好看看那串梦珠,好好看看你自己吧。也许心里忘不掉的没有那么特别,你看不到的角落早已有新芽生根,将来连根拔起,你不要痛。”
彦佑甩袖而去,润玉拿着他还回来的那串手链,都忘了带到腕上,就那样一直握在手里,怅然若失回到璇玑宫,天黑了也没点灯,坐到月亮升到头顶,又出门去了。
没过一会儿云鲤也鬼头鬼脑走出璇玑宫,在无人处画了个召唤咒,然后四处张望,等一个人。
云鲤知道,大哥一定又是去了天水河畔。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刚来天界时,大哥最爱去天水河畔的虹桥边,天界传闻,天帝是在那里现出真身,望着月亮思念一个人。小时候云鲤也向他求证过,润玉没有否认:“没错,我曾在在那里遇见了第一个见过我真身,并夸赞我的龙尾好看的人,她现在已不在天界,故而我只能在我们初遇的地方聊作怀念。”
那已是几千年前的回答,一转眼时光荏苒,大哥本来已有近两千年没再去过,可是最近又恢复了这个习惯,时不时在那里一直待到黎明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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