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爱霍去病_陆路【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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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叩见陛下后,我单手撑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跪坐,宦者走过来帮我整理衣襟。过场总是要走的,而我对自己的水平也挺自信,因此并不觉得有必要表现得惊慌失措,诚惶诚恐。

  天子唇角翘了翘,短髭微微上扬,露出一排白牙。

  “朕听太医说去病受了伤,看来伤得不轻哪。”他指着我手上的夹板笑道,“还能考试吗?”

  “回陛下,手上小伤,碍不着唱歌。”我忿忿地应付。伤筋动骨一百天,课业都已落下不少,亏天子还笑得出来。

  “那好,开始吧。”天子宣布。

  “诺,请霍公子念《猗兰操》乐谱。”李司业翻了书简,果然替我抽了首最简单的,孔圣人自己的诗歌。

  “徴角商商,宫商角徴角。羽徴羽宫角,徴低羽商商……”口中对着谱,我心中默默唱和,“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天子拾了乐谱摊开,边读边点头。《猗兰操》是我在平阳府常夫子那里学到的第一首诗歌,学成时正好是在娘亲同陈掌成婚之际。时间一晃,离开平阳府竟已五年了呢。

  “下一项。”李司业拨动七弦琴,叮咚声随着传出来。

  “商徴,和,角徴羽,商和变……”听音辨声是我最拿手的一项。果然,天子的面上现出满意的神情。

  “下一项,《诗经》中诗歌。霍公子,任选一首,唱你最擅长的就好。”李司业事先替我准备好秦风《蒹葭》以应对,那头已在拨瑟。

  我望着那双调弦的手,第一句到了嘴边,忽地产生了一点紧张之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往日里随便哼哼就能顺利地唱出的简单歌谣,今日却令我格外烦躁不安,要将“苏葭”这个名字在心里直念上数遍。

  紧张感挟裹着“蒹葭”二字滚滚而来,在耳边不断放大,直至轰鸣。

  如此气短,绝不是个办法,想了想,便下决心道:“劳烦司业奏郑风《子衿》,调卫音。”

  一曲终了,迎上某人惊讶的眼神。深呼出一口气,我毫不犹豫地叩拜告退,留下身后天子喃喃:“果然是卫氏血脉。”

  我轻哼一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哎,怎么样,难吗?”出得厅堂,众学子纷纷围上来,因为我是头一个被叫进去的。

  “很简单。”迎上众人期待的目光,我的笑意不断加深,“你们抓紧时间再复习一下吧。”

  不久,曹襄面带喜色,大步跨出门来,欢呼着:“我过了!”

  “我们都听到了,”李敢迎上去,“不错嘛,曹世子,居然能记得一整首周南《汉广》。”

  “很快就轮到你啦,李公子,祝你好运。”曹襄坏笑道。

  又过了片刻,“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李敢的破锣嗓音伴着天子的呵呵笑声和李司业的连连喊停传了出来。

  “李公子,朕记得你应该唱《诗经》曲目?”

  “回陛下,臣太紧张,只记得这个了。”李敢委屈的声音传来。

  已经完成考兑的学子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李敢和另两个被判未过的学子正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曹襄趴在长几上打呼噜,想必昨晚挑灯夜战记谱。

  我打了个哈欠,目光瞥到独自默默端坐在角落里的韩说。时光荏苒,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我初识的总角少年,今日他身着一件鹅黄短袄,发髻单束于顶,拿一根白玉簪子穿过,发色也不若从前那般金黄,而是渐渐变暗,呈现一种棕色,相貌亦同他的兄长韩嫣愈加相似。

  作为现如今班里最年长的学子,今年是韩说在太学的最后一个年头。毕业后,即使不用看在兄长的份上,单凭他自己的资质,应该就能直接入选期门军中最优秀的骑兵编制——骁骑营。

  宦者探出头来:“宣韩说。”

  鹅黄的身影消失在门里。曹襄仰起头,揉了揉朦胧的睡眼。

  “嗯,可以回家了吗?”

  “再等等,剩最后一个。”没待我说完,曹世子便倒下继续睡,看来是真累着了。

  我坐在地上,继续着我的放空。不过奇怪的是,一直没能听到李司空调弦的声音。片刻之后,一阵清丽的嗓音飘来。

  是韩说,他选择了清唱,曲目并非出自诗经,而且他唱的这首歌,我恰好听过。

  “牲歌闻兮悠扬,蓝天目兮草芳;原野兮翠微,吾之幽思兮载长。

  路长远兮曼曼,天涯人兮望断;繁花兮盛放,与汝驰骋——”

  歌唱到最后一句戛然而止,清脆的巴掌声骤然传来。

  “敢给朕唱这首,你是何居心?”杯盏打翻声伴随着书简哗哗啦啦洒落的响动传了出来。

  “陛下不要……求你……饶了臣吧!”韩说惊惧的哭喊一时间回响在殿堂内,痛苦的抽泣声时高时低,夹杂着一些奇怪的低吟。

  偏殿内突然变得格外安静。我环视四周,只见众人怔在原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现出错愕的神情。李敢的唇角浮出一抹诡异的笑,曹襄彻底醒转过来,再看张贺,他的脸居然蓦地红到了脖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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