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爱霍去病_陆路【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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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侍中,霍公子,请尽快洗漱。”宦者敲门,“陛下口谕,‘叫韩说,霍去病随朕一同前往茂陵。’”

  马车颠簸,由前后仪仗簇拥着往渭水北岸行去。我坐在马车一侧,韩说坐在我对面,我俩大眼瞪小眼,不知旁边这位闭目养神的正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高地向下俯瞰,茂陵的地宫正在挖成,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方坑,一条一条迷宫似的绕。脖子上戴着铁镣的钳徒挥舞着铁铲,遵从着监工的命令。

  “启禀陛下,挖掘工作已近尾声,这些都是已经挖出来的,请陛下过目。”茂陵尉自地宫东面偏北不远处的一座几乎已经完工的小陵而来,身后跟着十几个侍卫,抬着一大堆还带着土封的物什。

  一件一件打开,无非是各种珍玩玉器,金银珠宝,弓箭努矢,兵马女俑,和一些陪葬的马匹身上拆下来的鞍辔。天子一一审核后,道:“你们安排一下,金银收归国库,其他的物件,还有韩府上搜罗来的那些东西,与中央署保存的奏章副本一起埋进帝陵吧。”

  陆续又有其他东西被送上来,天子命韩说逐个检查,自己躲在树荫下继续闭目养神。

  过午时分,一行人正在用餐,茂陵尉小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启禀陛下,这个红匣子是最后一件,是埋在地宫深处,拿精铁锁锁上的,臣未能找到钥匙。锁匠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不用了,砸开吧。”

  茂陵尉从监工处取了锤头,一下一下地夯着精铁锁。

  “当啷!”锁应声而开。

  “陛下,这些也要埋吗?”茂陵尉抹着满头大汗。

  天子嘴唇微微抿了抿,仰起头望天,犹豫良久,转过身对我道:“还是别埋了。小孩子的玩意,送你了。”

  检查那些陪葬品的时候,韩说一直默然不语,余下的时间里,他只是怅然地注视着右手方向那座被新封土泥染成日光色泽的小陵——茂陵尉刚接到圣谕,要将这座差一点儿就竣工的陵墓推平。

  我坐在树荫下翻看着红匣中的物件。

  一把牛筋弹弓,斑驳红漆,对着日光看,弹弓手柄上歪歪扭扭地刻着“壬辰壹年七月初七劉徹親制”。另外还有几只素色锦囊,同那天韩说给我的那只样式差不多,其中两只是满的,搁在手里沉甸甸,摇一摇,类似围棋子碰撞的声音。

  我取了一只锦囊,解开丝线。劈里啪啦,满满一把金灿灿的豆子倒了出来。

  “陛下,这么贵重的礼物,臣不能收。” 我无奈地走到闭目养神的天子面前。

  “叫你收着你就收着,哪儿那么多废话。”天子双手枕在脑后,双眼未曾睁开。

  我悻悻地抱着匣子跑去找韩说:“喏,你哥的遗物,我用不着,给你留着做纪念吧。”

  “你知道吗,自杀之人是不能葬在帝陵的。”他没有接手,只是望着远方,“冤魂会有戾气,所以哥必须走。”

  “走?去哪里?”

  “回朔方。”

  ***

  我又开始做梦。

  停灵期满后,韩嫣的灵柩被运往北境。朔方又名九原,先秦时期由秦统辖,中原动荡时这块沃土被匈奴抢走,韩王投降匈奴后就住在那里。

  “哥说,爹和娘就是在朔方彼此相识,祖父归汉时,娘亲跟着爹一起回到大汉。哥一直想去朔方,可惜马邑之围失败了。”

  韩说陪同灵车离开后,偌大的承明殿晚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一次,我梦见自己骑着火云,向着北境一路狂奔。即将到达太原时,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士兵,全部骑着雄壮的匈奴高驹。一个披着兽皮,戴着毡帽,凶神恶煞的匈奴兵策马奔至我面前,举起环首刀,劈头向我挥来。

  秋意带来丝丝寒气,我披上披风,如今的承明殿已经关不住熟门熟路的我,我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夜晚的未央宫一如既往的静谧。出了承明殿北门,我行走在巍峨的金色前殿北侧。此时已近深夜,前殿最顶处的宣室殿依旧灯火通明。

  再往东就是门禁森严的永巷,相对于椒房殿壮观的复式建筑,漪兰殿只露出几片屋顶瓦片。小姨、卫长和阳石此刻应该已经在睡梦中,我于是沿着椒房殿西侧的围墙向北行去。

  经过夏秋季节被弃用而闭锁的温室殿,远处隐隐可见中央署宽阔的殿宇。那日在茂陵,天子提到中央官署保存着韩嫣的奏章,联想到我看过的二舅撰写的那两篇军报,我不禁好奇这些臣子的公文都长成什么样子,记录着何等劲爆的提议和哪些惊人的决策。

  月华清媚,将花间小路、亭台楼阁映照得格外明亮,桂花恬淡的香气沉淀在夜色中。信步走至中央署,可惜雕花红漆门已落了锁。放弃溜进中央署的计划,我选择继续北上。向北不远便是石渠阁,汉初修复的先秦文件,以及中央署每年存档的备份应该都是送到这里来保存。

  石渠阁这里是个死胡同,我不得不继续向东折行。向东的路再熟悉不过,白天有经书礼法课,或者有祭祀活动时,这里都格外热闹,今日我有幸第一次见到夜色中静寂的太庙。

  终于走到了天禄阁,再往北,就可以出未央宫了。习惯性地伸手入怀,方才意识到我出入未央宫的门符还丢在长信殿王太后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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