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激动道:“老爷果然神机妙算,这正好第四十九日,小姐醒了!”
邝露以手抚额,感觉除了手脚虚软,再无异样。已经过去四十九日了么?果然是禁制反噬,邝露心下大惊,霍然起身,扯下腰间的行军令,念了个诀。
等候半晌,他没有来。
定是自己把法诀记错了,邝露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又念了个诀。
依旧无事发生。
“小姐,你没事吧?”凝霜担忧的望着邝露。
“凝霜,爹爹在哪?”邝露着急道,难道,少弦还是去了润玉大婚?
“老爷应该快回来了。对了,这是前些日子燎原君府上差人送来的,说是十万火急,要立刻交到您手上。”说着拿出一个匣子递给邝露。
打开一看,一株墨绿小草躺在盒子里,黑雾缭绕,显然剧毒。
绛珠草。
他怎会取来了绛珠草?
邝露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木然往门外走。她现在只想去少弦府上一探究竟,不妨撞在太巳身上。
“露儿。”太巳今日刚下值,已从斗姆元君处了解事情原委,此事实属无奈,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陛下早知你今日醒来,已下御旨,明日召开分封大典,你从龙有功,为父已收到陛下旨意……”
邝露却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盯着眼前之人,只觉得此生从未如此恨过。
“你还是杀了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邝露咬牙切齿,推开太巳,朝门外奔去。
大龙脑壳痛,没关系,来帮你揉一揉
此处流水汩汩,桃花灼灼。
一名青衣女子,手持一柄荷锄,挖出一坛酒。
只见她甚是豪放,直接拍开酒封,一手高高拎起酒坛,仰面朝天,把酒直往嘴里灌。
如此喝法,恐怕只有半坛酒进肚,另外半坛皆洒于她的面上。
不多时,酒坛已空。女子扬手一挥,酒坛子滚出去老远。接着一声清啸,声音还在原地打转,身形却似闪电般飞上旁边一株桃树。她素手轻扬,指尖凝出一条细细水线,直直射向那妖娆桃蕊。女子下手奇准,指尖过处,花蕊丝丝缕缕飘扬而下,花瓣却仍在枝头微微颤抖。玩了一会,似乎腻了,掌心腾出一条水龙,径直把她所立的那棵千年老树连根拔起。女子轻飘飘地站在树梢,脚像是粘在了上面,随着树枝上下翻腾。最后一个掌风,老树被直直扔入溪中,惊起一丛锦鲤。女子却一个旋身,轻盈落在一旁。
几缕湿发粘在她那淡如远烟的脸上,秀眉微蹙,倒给她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青衣女子,原是邝露。
此处,正是邝露初遇少弦之处。
本该是蓬莱仙岛潇洒恣意的医者,缘何要上那九重天,费尽心机,更改剧情?
邝露才发现,自己想救的人,一个也救不了,簌离如此,少弦亦如此。妄图逆天改命,只会更遭反噬。命运就是这样强大而残酷,分分钟教她做人。
金手指,哪里来的金手指?也只能在这里,拿一株桃树撒气罢了。
邝露摇摇头,劈手削了一块桃木,掌中变出一把小刀,细细刻上几字,“燎原君少弦”。
想了想,又在侧方加了一行小字,“友邝露”。
如今,少弦身为旭凤叛军一党,身死神灭,府上皆被查封,连个衣冠冢也无,又有谁还记得他?邝露解下腰间行军令,放入一个小匣中。在一株桃树下,将匣埋了,桃木碑立在上头。
一朵桃花飘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木碑上头。
“君若救我性命,自当……以身相许。”言犹在耳,他的这腔深情,终是被自己辜负了。
对不起,少弦。邝露正欲拂去花瓣,却见花瓣通体晶莹,竟为玉色。
心中一动,你既以命相许,我又何妨执妻之礼?
邝露使了个诀,保持花瓣永不凋谢,轻轻将那朵桃花簪入发间。
少弦,这辈子,我只能为你做那么多了。下辈子,换我来守护你,可好?
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金光一闪,消失不见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红曲甘露,甚是醉人。
醒来时已月上中天,邝露头痛欲裂,却不愿醒。从腰中解下一个白瓷瓶,倒出一把川穹白芷丸,不论多少,尽数吃了。斜睨着月色下那朵桃花开的正好,邝露笑了笑,化作真身露珠,在花瓣上滚了几滚,复又沉沉睡去。
不过大梦一场,再回首却已是百年身。
邝露终于起身返回天界,如今毫无音讯脱岗五十天,也不知父亲在润玉那里是如何去圆的。
璇玑宫还是如往常那般安静,只是如今,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煌煌威仪,令人不能直视。
众人见她前来,皆屏气凝神,俯首行礼。邝露自嘲笑笑,当日门庭冷落的璇玑宫,如今却成了这中枢重地。连带自己,也水涨船高。
见一个小仙侍正准备进七政殿奉茶,邝露拦下她,接过托盘,径直进去了。
润玉正在里面看奏疏。
“陛下,请用茶。”红酥手托起白瓷茶盏,盈盈一笑,“微臣久病缠身,旷了这些日子,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润玉见来人竟是邝露,霍然起身,仔细打量,见她一切安好,只是有些憔悴,方放下心来。只是,她腰间那日日不离身的行军令不见了,鬓间却多了一朵玉色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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