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龙长久混迹于市井,乃是贪生怕死八面玲珑之人,眼看将要钱货两讫,吴龙多留一个心眼四下一张望,正看到陶大春箭在弦上!他吓得大叫一声抱头鼠窜,堪堪避过穿喉利箭,回头一看,刘三木喉咙被一箭贯穿,眼睁睁地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一个可怖的血洞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
吴龙更是心如擂鼓,慌不择路地向外奔逃,却正撞上埋伏好的飓风队的枪口。眼前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吴龙使出全身力气刹住脚步,往回逃窜,身后枪响震耳欲聋,即便他很有经验的沿着S形路线跑,小腿上也还是中了一枪。吴龙拖着残腿退到码头栈桥边,眼见退无可退,纵身跳进了水里。陶大春本想抓活口,却被他给溜了,他一时拿不准是不是要跳下水去追,这犹豫的瞬间就再看不到吴龙的身影了。
吴龙逃跑,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唐山海耳边。事态越发严峻起来,吴龙现在肯定猜到是军统对他下手,必然会向毕忠良寻求庇护,所幸今天毕忠良去了南京执行秘密任务,如果飓风队不能在毕忠良回来之前解决吴龙,后果不堪设想。唐山海双手交叉撑在额前,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他揉揉鼻梁无力地叹息,提心吊胆地期待着陶大春的好消息······
吴龙通过纵横相连的河道摆脱了追捕,他腿受了伤游得慢,害怕会被追上便在水里苦苦支撑,终于在腿伤支持不住时从一个小河沟里冒了头。他游到岸边刚一露头,面前伸过来一只白净细嫩的手,抬头一看,一个美貌女子正温温柔柔地对着他笑。那女子唇红齿白,笑得煞是好看,他被她笑的几乎迷了眼,一下子色从心起,一把抓住女子的手不肯放开。女子一个使力把吴龙从沟里拉上来,吴龙上岸一个趔趄,踉踉跄跄便要往那女子怀里撞去。
一个冷冰冰的硬物稳稳地支住他的额头。
吴龙心里咯噔一声,他抬眼看到脑门儿上的枪管颤颤地想要后退,耳边“嘭”的一响,接着他便失去了意识,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一双红唇阴森的邪笑。
岳绮罗看着地上的吴龙,不屑地讥笑,她右手食指轻轻一勾,一只纸人慢悠悠从吴龙脖子里飞了出来。
当天夜里,唐山海随陶大春前往上海滩繁华街道深处一排老旧的居民区,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是连政府都懒得管的地界。陶大春带着唐山海七拐八拐到了一扇破败的木门前,伴随着木门被推开时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门里灰尘扑将出来,唐山海轻轻挥手扇了扇。一进门,陶大春便迅速合上木门,点了盏油灯。借着昏暗的油灯,唐山海看见一具尸体被胡乱扔在稻草上——正是刘三木。已经打了春,天气渐渐回暖,尸体在这样的湿润中开始发出腐臭,唐山海闻不得这味道,掏出手帕捂住口鼻。身后陶大春试探地问唐山海:
“山海,那岳绮罗······到底什么来头?”
“岳绮罗?”
“今天那吴龙眼看就要被抓住,结果跳进河里跑了,那岳绮罗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向我要枪,我想着你说她是帮我们的,便给了她一把。你也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她了?”
唐山海思忖着怎样跟陶大春解释,岳绮罗的情况有些复杂,他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又想到岳绮罗去追吴龙了,那是不是可以期待吴龙已经被解决了?房间里沉默了一阵,最后唐山海对陶大春说:
“嗯,以后的行动我都会告诉岳姑娘,她会看着帮我们的,你不必对她隐瞒什么。”
与陶大春分别后,唐山海驱车回家,一路上他都为吴龙的行踪心神不宁。碧城在家里,他不想把这些烦心的事带到碧城面前,唐山海把车停在楼下,下车关上车门,斜倚在车门上点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看见岳绮罗靠在他家门口的围墙边儿,无聊地踢地上的石子。
岳绮罗第五十八次看向路口,终于看到了唐山海。她脸上立即挂了个高兴的笑,勾勾手指示意唐山海过来。唐山海从车门上挺直身子,深吸一口烟,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蹭灭了向岳绮罗走去,岳绮罗这般开心笑的时候,两颊的肉也嘟嘟鼓起来,显得她更小了,唐山海看着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今天比之前稍微暖和一点,但岳绮罗穿着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兔毛斗篷,似乎每一次见面时她都是穿着厚重的斗篷。今天的岳绮罗似乎格外的兴奋,她的眼睛亮的惊人,唇角的笑一点一点加深,她说:
“唐山海你看。”
她向他摊开手掌,白嫩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手指!那手指似是被极其锋利的锐器齐齐切断,尾部只有薄薄一层早已凝固的血迹。唐山海马上明白了过来,他握住岳绮罗的手指包成拳头,四下观察有没有人跟着他,然后凑近岳绮罗的耳边,轻声地问她:
“吴龙,死了?”
岳绮罗掸掸他肩上的灰,语气轻快却带着一点惋惜。
“当然,一枪就送他见了老天爷。”
唐山海听出她语气里的快意,错愕地看着她。岳绮罗晶亮的眼睛,唇角邪恶的笑意,写满了嗜杀的阴鸷。
岳绮罗,真的是个妖女。
岳绮罗见唐山海满脸的惊愕,瞬间拉下脸来:“怎么,你怕了?”
唐山海从惊愕的情绪里恢复过来,眼前岳绮罗不开心地瞪着他。他笑,他自己也并非慈悲宽容的活菩萨,又怎么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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