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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醒来时天竟然还未亮,他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转眼就会忘记。他感觉到眼角又酸又热,枕着的枕头湿了了干、干了湿,他就这样睁着眼熬到了晨光熹微。
唐山海脑子乱了一夜,起身时便有些不稳。趁着清晨带着点灰的微光,他轻手轻脚洗漱,收拾了一小箱行李搁在墙角。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安全渡过这关,他想着先收拾好东西方便以后逃走。
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脏急切地带着欢喜地跳动着,却又没来由地有些心慌。唐山海不自觉地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站着个细弱的身影,也抬头一下撞进他的眼眸。
岳绮罗见他开了窗,轻轻勾起了唇角伸手示意他下楼。她听见脚步声渐渐大了,没一会儿唐山海就站到她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又在楼下傻站着,你身体好些吗?”
岳绮罗眉眼弯弯,笑得像偷到糖吃的小小孩童:“没多阵,本来没想叫你的,结果你先发现我了。唐山海,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唐山海摸摸她的胳膊,凉意一下子沁到他骨头里,她分明站了很久了。他不由得皱了眉,脱了外套非要岳绮罗穿上,再一颗一颗给她扣紧了扣子:“小骗子,你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冷吗,冻坏了又要抱怨。”
岳绮罗难得赧然地撅了撅嘴,又没心没肺般笑开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抱怨,你现在都这么了解我啦!”
唐山海没见过她这样皮,他敏锐察觉到什么,甚至嗅到一丝恐惧:“绮罗,有什么事你得告诉我,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岳绮罗眨巴眨巴眼睛,突然踮脚捏了一下他发丝。
“你看,国富门的海棠花也开得这样好。”
她手里,躺着一片白色海棠花瓣。岳绮罗仰头看着唐山海身后的一株重瓣白海棠花树,今春开了第一树花,连地上也是重重叠叠的海棠花瓣。
“太平坊楼下那株红的也好看,但我今日格外喜欢这株白色的。”岳绮罗笑眯眯说着,推唐山海转过身朝海棠走去,“帮我摘一枝吧,我想用它做簪花,我很多年没戴过了。”
唐山海沉默着不说话,最后还是爬上树替她摘了一枝开得最好的花。岳绮罗甫一接过花便撕下一朵簪到耳边,她如今是棕色的卷发,配白色的海棠却别有风致。
岳绮罗左右转转脸,炫耀般问唐山海好看吗,唐山海沉郁着一张脸努力作了个笑模样。岳绮罗见他这样别扭,终是敛了笑低声说道:“唐山海,抱抱我吧。”
他们在海棠花树下拥抱,清晨的风吹得岳绮罗发丝挠在唐山海脸上,冰冰凉带着痒。
岳绮罗把脸埋进唐山海脖颈,闻到了他洗发水的味道:“唐山海,我可能有几天顾不到你,你可要好好活着呀。”
“等我回来,我希望你已经完全想起来你就是张显宗。你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是我的,你反悔不了的。”
说完,她便毅然从他怀里抽身,笑着冲他挥了挥手便随着她的纸人飞远了。唐山海下意识伸出的手在空中虚虚握了握,然后垂在身侧,他的脖子上有被风干的粘糊糊的凉意。
☆、佘山
唐山海穿好西装系好领带,一丝不苟地梳了头发,取下了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礼帽。
徐碧城按下他扶在门把手上的手,细心帮他正了正西服领。唐山海笑着拍拍她肩膀,开了门。徐碧城再次叫住他:“山海,还有没有遗漏的?枪,对,还有枪。”她脚步有些凌乱地在屋子里乱走,双手在身前紧紧交扣着。
她这是太害怕了,唐山海软言安慰她:“别怕,不会有事的。”
“不会,怎么不会呢······”徐碧城一双细细的眉毛皱成八字,鼻头和嘴唇因为先前哭过还带着些粉红,看着有些滑稽的可爱。唐山海忽然感慨,无论是徐碧城,抑或是他自己,甚至是岳绮罗,都不过是想要好好生活的人罢了,却要在战争的风暴中越走越远,走到再也回不了头了。
徐碧城抬头望着唐山海,眼睛里盈盈又有了泪意,她拿过唐山海的礼帽,仔细检查了再检查里面夹着的情报:“山海,我有很不好的预感,我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说不吉利的话,但是我真的······”
唐山海想要装作不在意地笑来缓解她的紧张,徐碧城咬咬嘴唇还是落了泪:“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当时把耳坠漏在秋风渡,他们就不会这么怀疑我们,情势也不会这么危机了。”
唐山海叹气,她只要一陷入自责的怪圈就很难走出来。她的耳坠掉在秋风渡,就连他和岳绮罗都没有发现,实在不能只算是她的错;而她的耳坠也只能是给了苏三省毕忠良一个更加怀疑他们的理由而已,即使没有,该来的也还是会来。
他们已经走到这样的地步了。苏三省和毕忠良誓要捉住他的把柄,李默群虽竭力保他和碧城,但是迫于影佐的压力也不敢动作。毕忠良想通过他在特工总部压李默群一头,苏三省想通过他在影佐面前搏个更光明的出路,军统想通过他打开汪伪的大门。
啊,他不知不觉已经变成这么核心的人物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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