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张显宗已经是过了月余,饶是岳绮罗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惊。张显宗一张脸苍白瘦削,眉心缭绕着浓厚死气,眼睛狭长上挑,眼睑下一片青黑,嘴唇却红如鲜血,已然是上了一个境界的妖怪了。他五官不过些微改变,却再难看出张显宗的模样,妖冶森然一如岳绮罗最早炼成长生不死时的样子。
岳绮罗暗忖,她以人身修炼,刚到长生不死之时最像妖怪,但随着功力长进复又慢慢恢复人类模样,只一双眼睛似妖如魅。而眼前这人始一出世便是妖怪,那时已经与常人无异,如今却反而变得像妖怪了,倒让她有些吃不准他到底实力如何了。
她找到他时,他正盘腿坐于榻上闭目养神,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粗布衣服的青年男子,看起来是前来上香的香客。他一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便睁开了眼,正撞上岳绮罗审视的目光。
“绮罗,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张显宗开口,虽是他一贯撒娇嗔怪的话,语气却淡淡。
依乐温道人他们的意思,是想让岳绮罗与他虚与委蛇一番好将他引出去,免得在道观内打起来吓到旁人。而岳绮罗却再无心同他周旋,她几步走到张显宗面前,捏住他下巴盯着他眼睛道:“我来取你性命,我放在你这儿的命魂养了太久了,也已经护着你太久了,我不想等了。”
说着手指便点上他眉心催动心诀要吸出他灵魂。张显宗任由她动作,一双眼直勾勾瞧着她,戚戚然弯了弯唇角:“绮罗,你当真没有一点不舍?”岳绮罗并不理会他,却觉得手指遇到了屏障般,她狐疑地皱眉,疑心有诈立刻抽回了手。
“绮罗,我会生生世世陪着你。”张显宗轻笑着握住她的手,深邃眼睛眯成一条缝,竟是说不出的绮丽颜色,“绮罗,我能比唐山海更长久的陪着你,我努力修炼总有一日会长生不死。唐山海不过是沧海浮尘,没有意外他也会老会死,我们才该在一起,你说是也不是?”
这论调太熟悉,岳绮罗一时有些怔愣。她瞧着张显宗妖气森森的脸,竟有些怜惜起从前的自己,自负又愚蠢。
“张显宗,我这些日子想通了很多。我认为,非要捆着不喜欢的人在自己身边很没有意思,你就是捆他一百年他也不会喜欢上你,只会让他更恨你罢了。”
张显宗血红的嘴唇却邪邪地翘起,略略歪了歪头状似天真道:“我为什么要让她喜欢我?我只是要让她陪着我,永远属于我。”
张显宗握着她的手一拉,将她拉进怀里。他双手缠上她身体越搂越紧,低低在岳绮罗耳边说着:“绮罗,别杀我,我喜欢你。你要是总想着唐山海我也很难办,既然你不愿意答应我和我在一起,那我杀了你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生生世世伴我左右。”
话音刚落,他右掌瞬间覆上岳绮罗天灵盖上。岳绮罗反应极快,立刻伸出左臂向上横挡,张显宗左腕磕在她手臂上,强大气劲将他的手反弹回去,岳绮罗也被击得后退几步,但所幸是避开他的袭击。
岳绮罗手臂一麻,她僵硬着将左手藏在身后活动活动手指,左臂却完全失了知觉。张显宗那一掌绝无半分留情,他是真的想杀了她!
岳绮罗气急反笑,朝张显宗不屑道:“你才不过修炼多久,想杀我?”语罢右手捏个诀,立即有纸人无数自她身上散开,朝张显宗冲将过去。张显宗身法敏捷,岳绮罗甚至只看到一个黑影,便听见屋内窗户大开,张显宗逃了出去。
无心等人埋伏许久,只见一个黑影从窗户内掠过,快到几乎反应不得,还是岳绮罗在屋内大喝一声,众人才追上去。白琉璃飘在空中,迅速催动咒语,张显宗再快也不如咒语快,密密麻麻的咒文如无形大网笼住他,阻碍他的去路。
他修炼皆是出自本能,却无师父交过他术法,这些天在道观书内看到的也不过是些皮毛,因此有些疲于应付白琉璃咒术。饶是他身法轻灵敏捷,在树间房顶穿梭甚至快到像飞一般,此刻也不由得慢下来,而身后岳绮罗小丁猫皆能驾纸人,那老道士一柄拂尘竟也稳稳将他托在空中。
身后之人虽一时追不上他,却又紧紧黏在他身后扼住他路线,竟生生逼得他只有向佘山逃去。白琉璃咒术越发强横,张显宗只觉得一只手扼住他咽喉,另一只手攥住他心脏,他越来越呼吸不得,最后终于从树上跌落在地。
乐温道人见他落了地,立刻划出结界罩住方圆五丈,随岳绮罗小丁猫施施然落在张显宗身旁。张显宗抬眼,便见无心岳绮罗、小丁猫白琉璃和青云观的老道士团团将他围住,他撇过头去恨恨咬牙,自知硬拼绝无可能赢过他们。
岳绮罗上前一步,手指凭空指向张显宗眉心,待要出手,却见张显宗突然面向他们猖狂大笑起来,他一双眼睛蓝绿闪烁一一看向他们所有人,岳绮罗眼前一黑心道不好。
☆、婚礼
岳绮罗只觉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处何处。她脑袋里黏黏糊糊,却尚有一丝清醒神智,知道自己着了妖怪的道。
不知过了几时,她恍惚听见有人唤她,缥缈空洞如天外之音。接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一声声不停唤她,最后绵绵不断在她耳边萦绕。
绮罗——
岳绮罗“登”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眨了眨,蹲在她床前的,不是唐山海又是谁?她吓得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惊疑不定地瞧着唐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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