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她想,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不后悔?爱?这种话对他来说也许一点意义都没有,毕竟,自己不是那个人。活着,常伴他左右却卑微如尘土,来去如透明;死了,恐怕在他万年命理中也不过是浮光掠影,转瞬即逝。
也好,至少不用再独自神伤,暗夜流泪。邝露看到润玉挣扎着想要上前,眼中似有焦急悲痛,但她已经没力气去思量了。
润玉。她默念着那个曾在心中唤过无数遍却从未敢叫出口的名字。
我就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往后余生,千年万年,唯愿你无忧,无恙。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弯起嘴角,对着他笑了,凄美又决然。随后她的眼眸失去了神采,身体也随着销散殆尽的火焰化为灰烬,坠落,掉入无尽的黑暗。
“不要!!”润玉奋力挣开了两边的天兵,扑上前想要抓住那些散落在空中的丝丝缕缕,这其中应该还有她的七魂六魄,有她的元神,还有救的,还可以挽回的。
可惜一切都消散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抓住一丝一缕,又被拽了回去,他只能趴在悬崖边,怔怔地看着崖下幽深无底的黑暗。周围的厮杀,呼啸的风声,太巳仙人的哀泣,通通都已被他隔绝在外,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低头无言,仿佛雕塑般。
“这下面是什么?”沉默良久,他突然开口,平静得让旁边守着他的天兵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的发出“啊?”的疑问。
“我问你这下面是什么?!”一向冷静自持的天帝怒吼道。
身后的天兵们惶恐低头,一个个踌躇着嗫嚅着吱唔着,有弱弱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回陛下,这下面是……忘川。”
邝露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
尽管她现在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她就是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只蝴蝶,有纤细轻盈的身体,还有一双美丽无比的翅膀,在一片云雾中翩飞着。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飞向哪里,周围全是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她也不在意,漫无目的也好,这样轻轻松松自由自在的感觉真是太适意了。
飞着飞着,前面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人影,她有些好奇,忙飞上前去。那人影越来越清晰,等到近处看清楚了,竟是一个女子模样的纤瘦背影,穿着月白纱袍,头发用素净的银饰半束起,垂下的青丝随微风轻扬,颇有些遗世独立羽化登仙的风姿。
她禁不住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停下,转过身,如玉的清丽面庞对着她,让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这张脸感觉好熟悉,但具体说是谁又不太确定,她想要细看又发现这脸变得有些模糊难以辨认,好像隔了层什么东西。
她看到那女子张开了嘴唇,仿佛在跟自己说话。但她听不清。
“你说什么?”她又奋力飞近了些,想听清那女子说的话,却是听到模模糊糊几个字。
“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
“不要什么啊?大声点我听不见!”她急切地拍了拍翅膀,却发现那女子已转身继续往前走了,而且走得极快,仿佛驾着风一般,一眨眼就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喂,别走呀!你还没说清楚呢!”她追赶着,呼喊着,却都是徒劳,前方的影子越来越淡,直至不见。
然后她看到四周突然冒出赤红的火光。
又来了,她认命地叹息,又是这炽烈的火焰,每次都仿佛要烧尽她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连骨髓都要烧焦。熊熊烈焰烤得她口干舌燥,她挣扎着想要逃离。
远远的又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邝露……邝露……”
那声音真好听,清朗又温润,低低的柔柔的,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于其中,永不复醒。
“邝露,邝露,你怎么了?快醒醒。”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掌抚上她的额头,一阵凉意立即浸入,蔓延到全身,逼退了那阵炙热。
她满头大汗的睁开眼,微微喘息。
原来是一场梦。
眼前仍是白茫茫一片。不过此时多了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对她说话:“邝露你醒了?刚才见你睡得很不安稳,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温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急切担忧。
她摇了摇头,暗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已有多久了?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
应该已过了很多年月了吧,那天她也是如此时这般,不知道在哪一处的梦境游荡了好久好久,久到她以为自己永远都只能这样游荡下去,没有尽头,然后她睁开了眼。
刚醒来那阵可把她吓坏了,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只能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说话,还给自己嘴里喂东西,她也吃不出什么味道,不敢咽下全吐了出来。过了几天她奄奄一息的时候竟然听清了身边人说的话:“邝露乖,这药对身体好,我加了花蜜不苦的,哪怕就喝一口都行,好吗?”那人一边近乎哀求似的耐心哄着一边小心翼翼喂了一勺汤药到她嘴边。
原来是对身体好的,那她自然是不会抗拒了,早知道之前就不要吐掉。她从善如流的喝了进去,也尝不出什么苦不苦,就是觉得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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