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却道:“爹爹说过,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不能逾礼,况且邝露今日过来是有事情要求陛下。”
润玉眼神黯淡了几分,沉了脸色道:“你来是为了鲤儿的事对吗?”
“……正是,”邝露顿了顿,道:“我知道鲤儿私自跑到凡间,违逆了天规,但他并无恶意,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你只知道这些?你可知他还做了什么?”润玉脸色冷了下来:“为探知你凡间身份,他窥测天机;且身为天界仙官,却伤了凡人性命。这一条条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我如何能从轻发落!”
“可是他这样做都是因为我!他在战场上杀人是为了保护我,后来他让人在宫廷宴会上下毒也是我命令的,若他要为这些受到惩罚,那该罚我才是!”
润玉强忍住怒意,沉声道:“邝露,你糊涂了!你怎么能和他一样,那时你是凡胎,是在历劫!可他身为仙籍,明知天规却故意触犯,竟在凡间杀人,不仅如此,还玩忽职守,视笠泽水族三万生灵为儿戏,我若不做出惩戒,如何服众?邝露,你但凡有一丝一毫站在我的立场考虑,也不该如此为他求情。”
“我怎么能不为他求情?鲤儿他毕竟是为了我才……才做出这些事的,他真的没有坏心,只是为了帮我……”邝露脑中纷乱不已,她明白润玉说的句句都在理,可还是没办法坐视不理。
“……那我呢?”
突如其来的一句质问打断了邝露的思绪。
她看向润玉,只见他一脸的怒意早已化作悲伤,眼中满是委屈不甘:“我也是为了你,我也没有恶意,只是一时失策才招致如此后果,我也有在自省悔过……而你可对我有一丝谅解?可有认真听我解释?可有……”
“理解我的一片真心?”
润玉红着眼眶,深情又幽怨,邝露看着那双仿佛能吸走她魂魄的眼眸,一时间忘了言语。
对啊,她明知道鲤儿是犯了错,还为他求情。可仔细想想润玉的做法和初衷不也和鲤儿差不多吗,为什么她无法原谅他呢?
润玉看她如此神情,自嘲的笑了笑,替她道出了原由:“我明白,不过是因为我是天帝,而他只是个小小仙官罢了,人心向来如此,总是偏向弱小低微的一方,总认为强大的一方必是位高权重的压迫者掌控者,无论做什么都是别有用心罪不可赦……却不会想到,再强大,”他看向邝露,悲伤又无奈:“也会有弱点,有软肋,也会有被伤得痛彻心扉体无完肤的时候……”
邝露心中涌起愧疚不忍,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润玉已转过身,收起了刚才那些哀怨情绪,淡淡道:“罢了,我也不介意你如何想,总之,鲤儿这件事,再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身子还没好,回去好好休养吧。”
她愣了愣,张了口却怎么都说不出道歉的话,最终只能垂眸下拜,转身默默离开。
润玉回头,眷恋不舍地看着她清瘦翩然的背影,无奈长叹。
你到底,要对我如此疏离冷淡到何时呢?
第十九章
邝露回到璇玑宫没多久,太巳仙人就过来了,他先探了探邝露的灵台,随后坐下,一副要长谈的样子。
“听说刚才你去找陛下了,是为了洞庭君的事吧?”
“爹爹……我……”邝露面对太巳仙人洞悉一切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
“爹知道,你这次历劫吃了不少苦,也明白你心里多难受,只是,”太巳仙人温言道:“虽则这次陛下的做法爹爹也不大赞同,但你也确实是对他凉薄了些。”
邝露自刚才被润玉一番辩驳后,也觉得自己有些理亏,只能垂眸不语,太巳仙人继续说道:“你心里必须明白,你现在是天界的邝露,是天帝陛下亲封的夜神,曾经凡间的一切,即使在你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让你现在无法释怀,痛不欲生,但你迟早会发现,这段历劫在你千万年仙途中也不过只是弹指一瞬间,是你这一世要跨过的无数道坎中的一道而已,今后也许遇到的会更多,更难。”
“所以,就让它过去罢。”
“可是……”
可是真的能那么轻易就让它过去吗?那是她真正经历过的,在其中尝尽人生百味,喜怒哀乐,刻骨铭心,如何能那么快就忘记呢?
太巳仙人却似已看透她心中所想。
“爹也知道一下子让你跳脱出来并不容易。其实这历劫历劫,说是要在凡间受尽苦难,可回到天界后要脱离出来的那一瞬何尝又不是一大劫数呢。爹是过来人,见过许多如你这般的情形,其实现在这一段才是最痛苦最考验仙人的,若是能悟透这世间沧海桑田,众生皆苦,生死无常,顺利脱离出来,自是修为更上一层;”
他看向邝露,语重心长道:“可若是脱离不了,一心流连辗转于凡间,始终看不透,也不愿看透,那慢慢也就成了执念,直至最后便成了心魔,终会堕入魔道啊……”
邝露一惊,喃喃道:“堕入魔道……”
太巳仙人点点头:“乖女儿,都忘了吧。虽说原本是需要些时日,让你慢慢适应,但以你如今的情形,不能再拖了——你也知道你的身体已被邪煞之气侵袭,若总如此偏执纠结于过去,不日便会邪气侵蚀入心,郁结成心魔,到那时恐怕一切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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