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至少现在,年轻的神仆依旧以宗教为妻。迪瓦斯坚信自己对蜜萝的劝告完全出于天主教诲下的仁慈。他再次确认了一遍周围无人,原本朝气蓬勃的脸庞绷成更加严肃的模样:“这不是拙劣的愚人节玩笑,小姐,您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恶魔狩猎……”
“好吧,马丁神父,感谢你的好意,我了解了。”蜜萝打断迪瓦斯的警告,回答不可谓不敷衍。事实上,她早已猜到,就像西德尼的存在对巴黎歌剧院是个秘密一样,埃里克的存在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而言恐怕也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别说无论是埃里克还是西德尼都对她心怀善意;即便她的艺术家朋友们当真如此有活力,想同她玩一场狩猎游戏……“放心吧,至少在这里,没有人能狩猎我。”黑发少女唇角勾出一抹近乎自负的笑容,顶着年轻神父忧心忡忡的目光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过渡章,糖量好像不足,不过还是十分粗长啦~
☆、薄凉之下
“西德尼”刚消失的时候,蜜萝还想过自己这位艺术家朋友是否在为向她求婚或至少是求爱精心筹备什么;但当埃里克都消失长达一星期后,蜜萝就彻底把这个自负的念头抛到了脑后。她依旧每天练习声乐,但关于乐器练习,蜜萝此前惯用的乐器,无论是已经炉火纯青的小提琴,还是技艺娴熟的圆号,埃里克消失的时候,也一并带走了;而忏悔室内并没有留下备用的替代品,蜜萝也就懒得自己再买了。
不过她在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开在胜利圣母街附近的花店上的同时,也不忘时常跑去巴黎歌剧院那间曾经被西德尼用来授课的化妆室——与埃里克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消失不同,西德尼先一步的“失踪”虽然同样无礼,但他显然还记得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留下练习常用的乐器。而为了保留这些品质较高的乐器,蜜萝理所当然把它们记在了克莉丝汀名下。
蜜萝猜,这或许是因为就储备乐器而言,巴黎歌剧院相对玛德莱娜大教堂较为便利。毕竟,虽然在歌剧演员的化妆室里出现各类歌剧配乐常用的乐器,虽然也不太寻常,但怎么都不会比人们发现各类乐器在教堂的忏悔室里堆积如山来得诡异吧。她在落后的十九世纪待的时间已经不算太短了,因此十分确定,那些前来忏悔的信众们,可不会想在庄严肃穆的教堂里高歌一曲咏叹调。
想到这里,黑发少女也不得不对埃里克的手段致以敬意——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事先对忏悔室的四壁进行隔音处理,天知道那些虔诚的信众们会不会把她这个时常在忏悔室里高歌奏乐的伪信徒绑在火刑柱上,请求所谓天主的宽恕。
不过,真到了那样的地步,也许埃里克就会跳出来救我了?倘若他能在他的神灵与我之间优先选择我……蜜萝在心底自我嘲讽了一番这个荒唐的念头,却暗暗为艺术家朋友们在自己心中日益增加的分量生出一丝隐忧。
事实上,拥有两位关系亲近且长期稳定的朋友,对曾经习惯了身边同伴,早上出征就做好诀别准备的蜜萝而言,实在是非常陌生的体验。但她并不排斥。确切地说,她几乎是急迫地期盼着——新人类本质上也还是人类,是人类,就逃不出人类群居的本性。
而蜜萝,她对此虽然尚未有明确的意识,但也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自从来到十九世纪的巴黎,虽然一直同戴耶一家生活在一起,因为理念或信仰(如果她确实有信仰这玩意儿的话)之类的巨大差异,心灵却始终离群索居——少女远离末世已久,却下意识保留至今的种种习惯,便是最有力的证据。
事实上,老戴耶去世之前,她还能从养父自由的心灵中获得些许灵魂层面的共鸣,但在老戴耶去世,克莉丝汀也陷入颓丧之后,她也就随之陷入了更加深刻的孤独之中……尽管她精打细算,开了一家花草店,还热衷于制作糕点,自以为拼尽全力的享受新生,但直到埃里克和其化身“西德尼”的出现,蜜萝心灵的空白才得以填补;那些已经很久没再诉诸于口的念头,也渐渐重新活跃起来——虽然因为习惯了死亡与离别而总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但实际上,蜜萝是如此重视她的艺术家朋友。
还是那句话,尽管蜜萝并不自知,但身在末世,百废待兴之际,听闻过文明的毁灭,又见证了文明的重建,她的灵魂本就比绝大多数人更加坚韧,也更加深邃高远。至少,寻常生长在十九世纪巴黎的姑娘没有谁能像她那样平常地看待或应对死亡,以至于埃里克那属于艺术家的敏锐心灵初见之时,便为之震颤不休。
两颗孤寂的心灵在表面上“鸡同鸭讲”实则几乎一拍即合的交流中得以相互慰藉,这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蜜萝虽然至今对所谓艺术,所谓情感的宣泄,或思想的传达之类唯心的东西不太在乎,但她承认,两位艺术家朋友总能带给自己美的享受。
“倘若他能得见我曾经所见之景,再将那些景象谱写成曲,那该是多么壮阔的音乐啊!”这念头不算太强烈,但若能令蜜萝这个遇到老戴耶一家前几乎完全不知音乐艺术为何物的末世人也动念,埃里克的歌唱魅力就弥足珍贵了。
可蜜萝作为进化方向为精神能力的新人类,若非她主动沉浸,那么在这个眼界局限,人们也还未进化出异能的旧时代,将很难有什么绝妙的音乐能令她失神——而这进一步加深了埃里克并不被少女在意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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