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可思议,蜜萝,你是怎么做到的?”大家已经落座好一会儿了,拉乌尔还频频四下张望,动作和语气都十分夸张。他一面卖力感慨花海瑰丽的景色,一面偷看斜对面挨着蜜萝坐下的克莉丝汀。但金发姑娘只在刚刚望见这片初成的花海时露出了惊喜的眼神,之后就又抱着乐谱陷入了那种奇异而狂热的冥想中。拉乌尔于是惊奇地看着她娴熟地投喂克莉丝汀,似乎有点蠢蠢欲动。
“抱歉,拉乌尔,这可是商业机密。”蜜萝委婉地回避了青年人的提问,她侧头瞟了一眼克莉丝汀手上的乐谱,发现正翻到的那一页不只有金发姑娘一人的笔迹。
“这一片看着规模不小,实际上只是两个人的订单——一位就不必说了,是苏黎世伯爵夫人,克莉丝汀知道,她一直都很照顾我的生意;但这次的订单她只占一小部分。实际上大部分,大约超过五分之四的订单都来自我另一位慷慨的艺术家朋友。可惜他为人腼腆,非常不爱外出交际,否则我还能介绍你们互相认识一番。”菲利普接过话茬同黑发少女闲聊了一会儿,便听她满含期待地表示,“不过我们约好等他布置好居所就邀我去作客。”
菲利普下意识就想也邀请蜜萝去夏尼家作客,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强行咽了下去——尽管作为夏尼家名义与实质上的掌权人,他的决定少有人能置喙,但能坐稳这个位置,他毕竟不是个莽撞的毛头小子;而他对黑发少女单方面的些许好感,还不足以令他表现出如此积极郑重的态度。倒是拉乌尔,这位纯洁如处子的青年人在接下来的交谈中勇敢地对克莉丝汀发出了邀请,但还没等菲利普表示不赞同,蜜萝就替姐姐暂缓了这一邀请。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周后的今天就是克莉丝汀的艺术事业最关键的时刻。”黑发少女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笑道,“作为此处唯二的知情人之一,我诚挚地邀请大家提前预定当天的剧院门票——我保证,我们的克莉丝汀会给大家,尤其是你,拉乌尔,一个巨大的惊喜。”
菲利普于是稍稍谅解了金发姑娘自见面以来表现出的迷信与木讷。大爵爷矜持地表示到时候若有空闲必定捧场,而早已陷入爱河的年轻子爵差就差拍着胸脯保证到时候一定到场了。
夕阳西下之前,夏尼兄弟已站在花海边缘的土路上与戴耶姐妹道别过了。蜜萝一手挽着克莉丝汀,本打算登上自家来时为照顾克莉丝汀租借的小马车,忽而神情一动,改了主意。
“菲利普,我们交换马车怎样?我很好奇贵族马车的滋味呢。”黑发少女语气并不十分甜蜜,菲利普却感到那张殷红的小嘴仿佛成了帝王的印章——无论它的主人提出怎样不合理的要求,自己都只能毫不犹豫地听从。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跟弟弟拉乌尔坐在本该属于戴耶姐妹的朴素马车上了。
这次只是迷迷糊糊交换了马车,但如果是其他关乎他们兄弟甚至整个夏尼家命脉的要求呢?菲利普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拉乌尔。年轻子爵疑惑地回视他,看上去心情比来时更佳——他也接受了蜜萝的说法,不再为克莉丝汀如今的反常状态过分忧心。
菲利普觉得自己对黑发少女日益加深的好感从这一刻起已完全被忌惮代替了。不算偶尔无伤大雅的娇宠情趣,他自信自己不会是轻易拜倒在情人们甜言蜜语之下的男人,何况蜜萝还不算情人。可他刚刚却像个从没见识过女人伎俩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对那个古怪的黑发少女言听计从!
这很不对劲,菲利普想。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却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除了后知后觉的恐惧引起的心跳加速,没有残余丝毫炽热的情感,这让他想自我欺骗是对蜜萝忽然一见钟情都不可能。
菲利普甚至想起吉普赛人。他记得有学者说过,那些流浪在亚欧大陆上的家伙正是起源于东方,而且瞳色与发色都偏深,其中大多数女人擅长歌舞和神秘的占卜……这与蜜萝是多么相符啊。菲利普这样想着,有意无意忽略了黑发少女相对欧美人种而言也不落下风的白皙肌肤。
他决心劝拉乌尔放弃克莉丝汀——在菲利普看来,那个金发姑娘绝对没有优秀到让他情愿忍受一个随时可能蛊惑人心的弟媳妹妹。
夏尼家出行用的马车的确比戴耶姐妹从车行租借的小马车精致些,但也没到寻常贵族马车那样奢华——这里毕竟是巴黎,而不是夏尼家的主场卢瓦尔河谷,相对宽敞的车厢空间和厚重但纹饰低调的帘幕对两位独自返程的年轻女士来说倒是十分适宜——因为蜜萝隐秘的影响,也出于对“吉普赛女巫”的忌惮,菲利普难得没有发扬绅士风度。
“克莉丝汀,我想坐在外面吹吹风顺便赏景,你要一起吗?”等到两辆马车在巴黎城门附近分道而行,蜜萝立刻向克莉丝汀笑道。不出意外,金发姑娘对此毫无兴趣,一心沉浸于音乐艺术之中的少女甚至根本没过问掀开窗帘就能办到的事情,自家妹妹为什么偏要费心费力地跑出车厢。
于是一本正经挥着鞭子的黑衣车夫忽然感到光线一暗,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不过中间礼貌地留出了一小段间距——也就是夏尼家雇佣的马车车厢前端的余量十分充足,若是换了戴耶姐妹自己租借的小马车,饶是蜜萝身材苗条也别想挤进车夫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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