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末世,对发出类似响动的“生物”,人们有个统一的称呼——“低等丧尸”。
在蜜萝开始记事的时候,外星入侵的虫族跟随处可见的天灾才是威胁人类族群繁衍传承的要敌;而人类跟已进化出神智的高等丧尸甚至小部分集体进化,地球原生的异化生物被迫达成同盟,抗击外敌。
因此,黑发少女对“低等丧尸”这种很早就快退出历史舞台的物种并无充斥老一辈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憎恨或恐惧,唯一能令她踌躇的,不过是新人类幼童比低等丧尸略逊一筹的身体素质——她当然并不担心房里那只智力低下的家伙能对自己造成威胁,甚至不担心它会威胁到身为旧人类的那位;却不得不考虑屋里那家伙不慎失控的后果。
毕竟……那位好像很关怀屋里的“罗珊娜”——蜜萝敢以她在新人类中也算敏锐的感知发誓,这整座房子里除了刚刚离开的那位和她自己,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而她听说,末世初期,一些厉害的旧人类不忍击杀自己不幸丧尸化的亲友而将其束缚起来的行为实在屡见不鲜——即便只是在幻境里,蜜萝仍不习惯让那位难过。
但就她从前所见,丧尸,包括低等丧尸和由它们进化而来的中高等丧尸都不会对人类的食物有半点儿兴趣。
就算是幻境,也要讲道理吧?蜜萝叹了口气,理智地猜测屋里那家伙与其说是对食物感兴趣,不如说是对自己这个新鲜的血食充满渴望。但她之前经过这里去厨房的时候,屋里又十分安静——别告诉她低等丧尸还带睡觉的?
蜜萝最终把一切矛盾归于无逻辑的幻境。说来,那位一向沉稳,排除那位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罗珊娜”并不在这座屋子里的可能性,他能让自己去照顾罗珊娜,也就表明他认为自己这个幼年新人类足以制服屋里那家伙吧?要是不能……那她也就别指望这个幻境讲什么逻辑了。
想到这里,蜜萝也没犹豫太久,她放下装着食物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拧了拧木门的把手——门果然没锁,甚至极具中华特色的榫卯接驳处都细心上了蜡油,黑发少女微微用力,整扇门堂便便悄无声息地朝里滑动了一段距离,在她眼前洞开一条不算狭窄的缝隙。
现在蜜萝确信那声源并不在靠近门扉的位置——而且此前始终没能靠近,她于是大大方方打开房门,甚至重新端起装满食物的钢制托盘——屋里的嘶吼一瞬间加倍狂躁起来。
这个房间也是一间卧室——与蜜萝的那间类似,但房里没有桌子,整个房间五分之四的地方都被一张巨大的木制三人床占据,蜜萝认出床头与床脚的浅浮雕花纹正是那位的手艺,但比他兴起为自己示范时精心许多,以至于与埃里克密道里的那些纤巧繁复的雕塑风格隐隐相似。
而蜜萝此前听到的动静都是从那张床上传来的——那张可算极尽巧雕的木床上,一只妇人装扮的低等丧尸四肢都被牢牢固定,小腹微微隆起,像是尸化之前体内器脏已经开始腐朽;但它泛青的面孔固然诡异,以寻常丧尸的标准而言,这种腐败又过于轻微了。最重要的是,那位丧尸女士看向蜜萝的目光虽然不能说没有丝毫垂涎,但她绝大部分的注意力的确努力集中在黑发少女端来的食物上。
如果你一直这样相对友善,看在那位的面子上,我倒是不介意做一位尽职的投食者。蜜萝想,一面近距离把大部分食物塞进丧尸女士嘴里,一面身手敏捷地避开丧尸女士对自己偶尔克制不住的垂涎,并在发觉这种垂涎随食物投喂进程渐渐加深后,果断带着半空的托盘退避出去。
要黑发少女自己说,如果那位丧尸女士能一直保持克制的话,她其实还挺好奇跟一只低阶丧尸一同用餐是什么滋味。但现在,她一面迅速解决托盘里剩余的食物,一面审慎思考要不要出去看看——相对那些可怖的天灾与外族入侵,一只低等丧尸即便对新人类幼童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不止这一只,或者说不只这一处,蜜萝就不由担心自家小星辰在毫无防备之下吃大亏了。
虽说这种起于动情结合的幻境里出现低等丧尸这种煞风景的玩意儿已经十分不可思议,理论上来讲,埃里克遭遇的幻境也不大可能出现他脑海里完全没有概念的末世物种。但事有万一,蜜萝觉得自己作为幻境的半个主导者应当提高警惕。
然而事实远比她以为的更加诡异。
说实话,当那位一身土灰地归家时,蜜萝已经不想再追究那位旧人类翘楚为什么会在自己潜意识中变成一位辛苦劳作的泥水匠。但她总算确认了房里那位丧尸女士正是那位口中的“罗姗娜”。
嗯,现在再说是“丧尸女士”或许有些不准确,毕竟人家每天还能断断续续清醒一阵,那位最初的意思也是让蜜萝在她清醒时送饭而已。虽然,罗姗娜每回清醒,那双懵懂的蓝眼睛里从来没装进过蜜萝这个辛苦送饭的人。当然,因为那位的缘故,蜜萝对于罗姗娜多少也有些爱屋及乌的意味——就算没有,她觉得自己作为一位有品味的新人类,也不至于跟一位努力与丧尸化作抗争的旧人类计较。
令人惊喜的是,在没有相应药剂制品,也没见那位有任何措施的情况下,这位明显是旧人类的女士属于人类的特征居然渐渐占了上风——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初时青灰的脸色也渐渐向生人的红润靠拢;而在这过程中,蜜萝甚至感受到她身上有微弱的,介于新旧人类之间的精神波动在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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