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权威和控制受到挑战,这怎能不让她气愤。
柯林斯早就注意到坐在第一排的凯瑟琳夫人,和她身边的两位小姐。
其中一位经常出现在教堂,是凯瑟琳夫人的掌上明珠德包尔小姐,另一位个子不高、神情怯懦地跟在凯瑟琳夫人身后的,也不是新面孔——这位乔治安娜小姐,经常跟着达西先生到罗辛斯庄园拜访。
柯林斯带着牧区的信众唱完赞美诗,他吩咐詹姆斯,把恩主们捐赠的面包和牛奶,给需要的家庭发下去。
凯瑟琳夫人领着两个姑娘预备离开。柯林斯赶紧收拾好圣经,快步追上凯瑟琳夫人。
“夫人,许久没有在教堂见到您,您身体还好吗?主教大人和我都十分挂念你。德比郡的风寒雪重,您可千万要保重自己。”
因为去彭勃利庄园的任务完成得不好,柯林斯已经许久没有蒙凯瑟琳夫人召见去讲经了。他蒙凯瑟琳夫人提拔与赏识,才能脱颖而出成为牧区教士,他始终铭记凯瑟琳夫人对他的恩情。
“哦,是柯林斯教士呀。”凯瑟琳夫人请他一起回罗辛斯庄园:“蒙主恩赐,我身体依旧健朗。你上一回跟我说起在伍德街填埋水沟的事情如何了?我记得下雪之前就动工了,这下子不会冻上了吧?那就得等明年了。”一年之中,只有秋末到下雪之前的这段时间,佃农才能抽出空来做其他事情。
“我正想跟您汇报呢,那水沟老早就填埋好了。您的工钱给的足,又提供足量的黑面包和黑啤酒以供佃户们食用,他们都念着您的恩情,把活儿做得又快又好。”
牧区教堂离罗辛斯庄园也就一条街的距离,这会儿雪停了,阳光露出马脚,恶作剧一般照在人脸上、身上,一会又藏在云朵后面,让你体会冷热交替的煎熬。
“总算这个冬天还有件喜事。”凯瑟琳夫人坐上马车。
柯林斯不知该如何作答。
罗辛斯庄园的小径上潮湿却整洁,房顶和墙边的积雪也早有人打扫干净,只有园子里的榉木、红杉、松针和银杏,以及低矮的灌木上堆满了松软的雪花。
凯瑟琳夫人请两位小姐去起居室聊天,她们在十点半钟要跟着家庭教师一起学习提琴,之后有一节声乐课。
对于一位淑女而言,只有精通音乐、歌唱、图画、舞蹈,以及现代语文,才能算多才多艺。另外,她还必须仪表得体、谈吐优雅,否则她就不够资格。
凯瑟琳夫人始终以这个标准,要求家中的女孩们。
柯林斯来到会客室,女仆端来黄油饼干和可颂等法式点心,用来解腻的印度红茶让柯林斯想起了仓库中的货物。他空守着一座金山,却还没有挖出一块面包。
宾利先生和他约定了三天,明天就是约定的日子了,他需要再一次去伦敦,等待宾利先生的货款。
等那批丝绸和羊绒卖出去,他的资金就宽裕了,那些优质红茶和烟草,可以慢慢找买家。
正想着,凯瑟琳夫人突然开口:“柯林斯教士,我听说你正在进行一桩海外贸易?”
“是的,夫人,我的一位同学在远东任职,正好能给我提供一些宝贵的帮助。”柯林斯屏息敛神,他没想到凯瑟琳夫人的消息如此灵通。
与达西先生不同,凯瑟琳夫人专心地投资土地和其他固定资产,对于新生的工业、机械和贸易,她都不大感兴趣,但即便如此,罗辛斯的产业也受益颇丰,不得不说,她是位有眼光和手腕的投资人。
柯林斯拿不准凯瑟琳夫人的态度,若是按照凯瑟琳夫人一贯的投资选择来看,她或许并不赞同自己做那样不体面的投资。因此他早前遮遮掩掩,更愿意找经纪人出面替他做事。
“柯林斯教士,我必须告诫您,不要太沉浸于这些金钱和财富的游戏。作为一名绅士,您不妨多想想如何买地置业,如何装饰一座向罗辛斯一样的大宅子,或者,向彭勃利庄园那样,建造一个巨大的图书室,那才是对后代们有益的投资。”凯瑟琳夫人严肃地说。
在以闲为贵的英国上流社会,牧师、医生、律师等姑且可以算作绅士的人群都被看作边缘人物,更遑论那些以体力谋生的商人、工匠和农民了。
即便是宾利先生这样继承了十万英镑家产,每年有五千英镑年收入的大商人,也必须要考虑买一片土地以成为体面的绅士阶层,否则他会被称作暴发户。而坐拥一整个彭勃利庄园的达西先生,靠着地租和土地产出,就能轻松地收入一万英镑或者更多,还很体面并受人尊敬,这就是当下英国的傲慢与偏见。
“是的,夫人,我会处理剩下的货物,以便早日在德比郡或者浪波恩购置一份地产。”柯林斯明白,当下他的一切行为,都应以恩主的需求为准则。既然凯瑟琳夫人这样要求,他自然要遵从。
“那我就不追究你总是请假外出的事情了。”凯瑟琳夫人满意极了。
她总是喜欢和顺从听话的人打交道,如果经过她的劝告,能够幡然悔悟,就让她更有成就感了。
“哦,尊敬的夫人,我恐怕还得再出去一趟。”柯林斯知道,凯瑟琳夫人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回牧师宅的路上,柯林斯看到一个生面孔,一个穿着打扮和德比郡的绅士们截然不同的男人,时髦得像个“美国人”。他提着一只皮箱,瘦得像个游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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