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安吉尔,我用餐刀扎进他身体,他抽搐了很久,流了很多血,然后倒在地上。我必须杀死他。若不是他在我童年的时候诱骗我,又在你离开我的时候,再一次给我设下陷阱,我们绝不会这么不幸。安吉尔,是上帝告诉我,杀了他,你就会宽恕我,杀了他,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安吉尔,你还爱我吗?”
安吉尔无法想象,苔丝会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但一想到她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爱他,又对苔丝感到怜惜和爱意。
“是的,苔丝,我又一次爱上你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即便你真的杀了人,我也会用尽全部力量来保护你。”
“我们去哪儿?”苔丝丝毫不在意礼貌和小阳伞在奔跑中掉落,她牢牢抓住安吉尔,眼里带着全然的信赖。
“我们应该坐火车去伦敦,然后赶上最早的一班轮渡离开英国。不论是哪儿,巴西、印度、香港都可以。可惜刚才车站里有人注意到我们了。你想去哪里?”
苔丝这个时候,仿佛一个初生的婴孩,那种被外界加诸于身上的不幸和责骂,以及心中的自责和约束,都随着在雪地中的奔跑,消散得一干二净了。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这对苦命的鸳鸯,在风雪的夜幕中踽踽而行,直到第二天晨光熹微,才找到一个只有一位老妇人看管的空宅子。
他们在这里相依相偎,互诉衷肠,享受着迟到近一年的甜蜜时光。他们再也生不起逃跑的念头,只希望时间就这样定格。
“所以,他们被找到了?已经被带回来关押了吗?”柯林斯在圣诞节的早上,获知了这个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的消息。
“是苔丝小姐找到了治安官,自愿认罪伏法。但安吉尔·克莱尔说,苔丝小姐的所有行为,全都是受他的指使。”
德贝维尔被刺杀一案,经过大陪审团审议,认定苔丝·德比菲尔德和安吉尔·克莱尔都是嫌犯,达到起诉条件。
因为性质恶劣,饱受关注,这件案子很快便在德比郡治安法院开庭审理。
柯林斯带着詹姆斯前去旁听。
治安法官是两位年迈的老绅士,他们戴着白色马鬃制作的假发套,身穿法袍,举止肃穆。
陪审团由十二个英国公民组成,他们中有绅士、贵族和农民,也有商人、面包店主和工厂主。他们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将凭借当庭展示的证据、经验及理智来评判苔丝和安吉尔是否有罪。
其中,一位样貌英俊、衣着陈旧的年轻人引起了柯林斯的关注——亨利·卡文迪先生。
这位神秘的大贵族,父亲是德文郡公爵的第五个儿子,母亲是肯特郡公爵的第四个女儿,他从叔伯、父母处,继承了超过一百五十万英镑的财产。
单看数字或许不大直观,可以这么说,这笔钱相当于埃德加银行总资产的十分之一。
凯瑟琳夫人、贝尔福主教都亲自去拜访了这位卡文迪先生,柯林斯有幸跟着他们一起。
奥利维亚描述中的诺森伯兰,是一位老侯爵的庄园,那里积累了老侯爵祖上三四代的文化底蕴: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哥特式的内饰、灿烂辉煌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漂亮的玫瑰园、宽阔的泳池……即便老侯爵的家族没落,这座经历过几代人的庄园,依旧美轮美奂。
可眼前的一切,都使柯林斯产生怀疑。
已经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花园、被填埋的宽阔泳池,变成了样貌丑陋的砖石建筑,显得灰头土脸。庄园的房间家徒四壁,空空荡荡,不要说壁画,就连会客室,都没有摆放足够待客沙发。
卡文迪先生拘谨而沉默地接待了凯瑟琳夫人一行,或者说,他只是安静地听凯瑟琳夫人和主教的恭维,心思却早就不知道飞去了这么地方。
老派的管家穿着晨礼服,一举一动都显示出良好的教养和名门气派,反观卡文迪,他穿着随意,丝毫不在意搭配和整洁,柯林斯发誓,他看到卡文迪先生的外套上掉了一颗扣子。若不是他身上的衣服质地精良、样貌文雅,简直就像街头落魄的流浪汉一样。
“卡文迪先生,我和德文郡公爵夫人是手帕交,她特意给我来信,让我好好照顾你。你若是有什么需要,不用跟我客气,千万要跟我说。”凯瑟琳夫人慈祥又和蔼,但眼神却对着眼前的柱子,仿佛那光秃秃的立柱有什么魔力。
德文郡公爵夫人在信中说,这位堂弟性情羞怯,不善与人交往,最不能接受别人的衷心赞美及专注的对视。即便别人的视线只是从他身上扫过我,也会令他坐立难安。
卡文迪看向老管家,两个人有一种奇妙的默契,老管家给他拿来鹅毛笔及白纸。卡文迪把众人晾在一边,就旁若无人地写起来。
老管家把白纸递给凯瑟琳夫人。
两个人正面对面交谈,卡文迪先生的这一举动,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凯瑟琳夫人接过来一看:“多谢您的好意。”
漂亮潦草的花体字漫不经心。
想到德包尔家族的困境、卡文迪先生的怪癖,凯瑟琳夫人保持微笑,又对卡文迪进行了一番爱意拳拳的独白。
这次,卡文迪先生的回复更简单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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